139.父亲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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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她走来,每一步都伴随着风中挥洒的花絮,像令这光的虚无有了实体。www.luhuage.com他走到她身前,见她的眼抬起,跟着他,注视她,幽幽如水,令他有那微妙的心惊诧异,却不知为何。十步已尽,像舟为水带去,漂行无依之至着众水淤积之处,他甚不能说他为何停止,只驻足在这小童面前,感心中空旷悠久,似这雾气朦胧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处使船体停滞不前的陆石,只是藏在水色之下,眼不可见,唯心可感。他恍然垂目,正时风动,使发飞空中,如金色天麻垂落,为岁月败血,覆在这孱弱小儿面前,而就这最庞大而华丽亦不失苍白的花雨发网中,如迎浪的鸟,漂起深蓝的,深邃的发丝。两人对望着,那孩子的发辫被轻轻吹起,衬衣的领口中露出斑驳伤痕,但,为此不知原因,谁也没有说话。
他,作为一个有判断能力且年长的成年人,终于在最后承担起了开启对话的责任,将心中的困惑,疑虑和犹豫,压下,也最终铸成一弧玉光,留在他温柔微笑的唇边。他略弯下身,如此他能更清晰地闻到草野的芬芳且更深,更近而透彻地看见这孩子的面孔轮廓,那闪烁在她眼中的点点星绿和更深,包裹其周的深蓝海色。他对她微笑;他问她,她在这儿做什么。
她张开唇;没有声音,但她的头脑在飞速陷落,当她们这样注视彼此时。一种维度的相遇似从周围的各种感官光影中都诉说着显而易见的温柔美好,只是她的手抬起,几乎不由自主碰到自己瘦小胸口上那微弱勃动的位置,带着一丝微弱的考量和探寻,想知道忽然在那儿出现的幽深是为何,想知道阳光为何停止温暖她的手指,给她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他温柔微笑着,用一张她平日在生活中不常见到的,介乎女性和男性之间的成熟面孔,沉默而热切地相望。忽然——她发现——这个叔叔,实际上和妈妈长得很像——她做出这个观察,因为那层阻隔她和他之间认知的脑中迷雾点点被阳光所移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这双在她面前,如同阳光般的琥珀色眼睛,恰如其分地照映处她自己的影子,而骤然,种种对她来说不常见而也不熟悉的概念,诸如血缘,镜像,和自我存在,忽然暴露在空间中,使她骤然僵硬。他见状,抬起手,示意她无需紧张。
——你在……听树说话么?
他用那对孩子说话的逗趣口吻,温和地同她开口,手指轻画圆圈,指她身后的树,提示她他所看见的景象:他走进花庭,看见她贴面在一棵树上,嘴唇翕动,似与之对话,情形诡秘而不乏引人微笑的童趣。她见他动作,又退后一步,在向来无感的身中,竟萌发出些许警觉。他看这一切,面露宽容和苦涩的微笑,对她伸出手:
不必害怕,安铂。你无论是如何样子,我们都会接受。你不必向我们……
隐瞒……
他未能说完这句话而瞳孔骤缩,声随之高亢,叫着:“小心!”那孩子不及躲闪,他已飞身向前,忽然而至的护犊关心使他原不健壮的身爆发出几称迅捷的力量;显然,他看见了她无法见到的危险,而她在他忽而惊叫时,察觉到了一种不快的不安——他出现的效应竟是如此惊人的强大,至于在他自己无法预料和明了之处处,短短时间内竟使这孩子生出几率平时罕见的心中暗流动。她顿感无力,因不知那危险在何处,只被他拦腰抱起,感他颤抖着,用同众军官截然不同的孱弱,将她护在空中,而地面草野顿动,画出一道弧形,继而蜿蜒而去。
她呼吸着;他喘息着。花树在他们上方,风吹动地面的草野。几在同时,她们同时转过头,这个孩子——和她的叔叔,被年岁,色彩,能力,体质所分开,展现出超越这种种去别的同时性;她们看向彼此,见到那一浅一神,一金一蓝,一明一暗眼中的错愕和庆幸。发乱了,流着汗,但无一言,只有眼,深深望着。
“哈……哈哈,蛇……蛇,是不是,”他匆匆,吃力而快活地笑起来,勉力用一只手抱着他,因他输于力,他略指着那蜿蜒而去的痕迹,劫后余生般感慨道:“没事,没事。”她的脸上必然是有那常人最易见的错愕,令观者心生最质朴的怜爱和同情,至于愿以那同样孱弱的身体,抚慰这个,终究同世间所有生灵别无二致的生命——这不就是肉身的含义么——这不就是生命的含义?
所以他抬起手,小心,带着询问地,终轻轻靠近;她没有阻止,像已经僵硬而游离了。一条蛇。她在害怕吗——还是被震撼——被那条蛇,还是被他?
发丝缠绕着。他伸出手,轻轻碰到这孩子的脸;冰冷而柔软,他的眼中带着埋藏秘密的泪,唇抿着。
“不用害怕。你没什么需要害怕的,”他说:“安铂。”
麻雀在曲折的喉道中下滑;蛇在草丛中移行:窒息的漫长曾给死亡打开声管,较另时漫长,如今已关闭,不为人所知所感。草野复归平静,他心有余悸,对自己说:怎会有蛇?况且还放这孩子在此处玩耍。他低头看这孩子裸露的小腿和脚踝,见到上面仍未消的伤痕,心中复杂。他的思绪,自这孩子抬头的瞬间,变得越发纠葛,因在夏光的照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