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友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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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行龙,约莫是无法享受到飞龙风行千里便利的;他们的快速行进需以城市的毁灭,农田的倾倒为代价,在其狂欢,不受限制的解放中留下一个完全破灭的地表世界——所以,多奇怪,他们确实从来没有被正式,公平地对待过,去宣告世界,这种匍匐在地上的‘大蛇’并非某类尴尬的鸡肋,或以隐秘和头脑为条件牺牲了威力的化身。www.yayishu.com他们,最终——是龙,如他的心所知的那样。有时他会做梦,看见陆地在他身下同水般离去,林木倒塌声如波浪响起,将他包裹在这个来去不明的传承之梦中——学院,曾有研究,说,梦,此物,或许是上古以来的经验传承。如果这是真的,有些在他之前,传承了地龙之血,白王血系的人,定然是亲身尝试过这般翻转地面,犁辙千里的行为,将这种冷酷无言,甚至无人记载的暴行印刻在了心中,从未离去,直等到众血再次苏醒,再如粉末般融入下一个本与之毫无干系,关联的年轻身体中,成就其不朽的记忆——或者,如果这是错的……

    那说明,他自己渴望这样的经历。他渴望着化身为龙,碾行大地,留下千万道无声的残垣,再升起龙身,俯视他背后留下的这个荒芜和干净的世界……除了山,除了海……一切都被抹平。

    据说,这样的梦是出于极强烈的负面情绪的影响,至于内心深处,他的意识和理智无法触及的地方,感情在企图挽救他的身体。

    以一种也许本身就是负面的方式;也许有些事物是无法拯救的。

    “消息——消息!”

    他从床上起身,捂住心口,剧烈咳嗽,窗口,他的信鸟发出凄凉的叫声。

    “住嘴!”他扣着胸前,满头汗水,对那鸟低吼了一声,金眼寒冷无情地瞪着那动物。它噤声了,仅扇动翅膀,飞到他身前来,其黑色的身形同他银白的发,洁白的衣映衬着,它硕大似石的眼睛照出他紧蹙的眉。他感到他喉头中的血气,取下信,戴上眼睛,就着月光看了起来。他静默读着,约莫半分钟,沉默,之后,不曾说话,只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混账!”

    他怒道,捂住口唇,血溅其上。他松开手,用仍沾着血的手指,颤抖,而带着深沉怨怒地,将信纸撕成了碎片。纸片散落在床上,信鸟起飞,乘着夜风,飞出窗外,乌啼夜色的一刻,他骤然惊醒,看见面前的一切,感心口的狂澜,方清晰知道,他是失了理智。

    维格斯坦第面露极复杂而隐忍的神情;四十年来,他极少陷入这样的情绪中,特别不是在这座堡垒内。三十五年来,他一直是堡垒的管理者,在其中穿梭自如,不曾为它所为威慑,更少在其中,感到或许更多人经常察觉的,心悸和混乱,但现在,或许是因为他离城许久,久别重逢,者感觉寻到了他。在南方长住了四年后,在这个近夏的夜晚惊起,他惊讶地发现他开始不习惯黑湖旁冷彻的气候,觉察那凉气渗透四肢,不得不披衣起身。冰冷,苦涩的水气从室外传来,他在室内走动,见到窗外孛林的山色环绕,竟生幻觉,不知身在何处。夜如此深,他点起灯,在窗边看,见那黑湖一望无际,片无波澜,漆黑无底,似这寂静和黑夜也无边无际,白日的喧嚣永不会来,至于这山色之外的世界,也像虚幻一般。可以理解,他若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恍惚许久,如在一个名为‘世界’的囚牢中,感飘忽不定,又极为安详。这个幻觉的破碎和它的坚固带给他两种恰然一致的安慰和茫然,他有种感觉,就在方才那瞬间,他定是触碰到了一种过于幽深,甚至禁忌的想法,足以让他脚下这份名为‘人’的生活粉碎,足以让他们的来路和去处变得毫无意义而模糊不清——永远封存在这世界的寂静中,倘那可能——他会去追寻么?

    这太没有意义了。

    (太危险了。)

    他走到书桌边,展开其上的文件,书信和账单,沉默而快速地浏览,光影文字浮在他镜片的光弧上。他可以连续不断,极为专注地工作,并至于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程度,非是自有龙心开始,而是从少年时便如此。这种属于头脑的能力,只是因为其没有特别的方向和目的变得稍显黯淡平庸,却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不实用。如果他想要将这能力引到何种确定的工程和创造上,将是多么大的能量——很多人都这么感慨过。他不应该屈才做些行政工作,因为,看上去他也不是真心对此感兴趣——他几乎从来不这么想。记忆力的一个原则是,专心……他必须专心……

    他推开桌,文书散落,纸页飘零,黑纸白字似河浑浊。成千上万单词的排列以此点亮他头脑中的网后熄灭。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他捏着鼻梁,走到窗边,让凉风深沉而尖锐地抚过因血喷而发烫的脸,使眩晕,欲呕吐——不,更准确的是,没有必要集中注意力了。文字的表现不同,表面不同,但,终于,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商业凋敝。教会衰颓。移民申请。治安困难。

    他皱着眉,银发吹在面上。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当下的趋势会继续。

    没有转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