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棺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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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眼瞬间,他知道自己已入梦;比现实更真实,不可逃离且深入,此梦已伴随他长其人生,如他生命一般长。www.chunyuwx.com

    ……但许,生命从未只有如此长……

    他在天色昏暗的琉璃间行走,见镜中人群面目,在时间的河流中随水重组,你之骨入她之肉,他之眼,在你鼻梁的两旁。万千个点下有再万千个点,彼此相连,穷尽描述的言语,消耗绘图的笔墨,直至河海干枯,因此,其规律不可解,其谜题,甚无名。他在其中看见自己,只是一个透明的影,而四处模糊的意识中,未有如他一般的面目,仿他因此对此陌生,在漫长的时间中,少入其中——进入宫殿的内部——时间中的时间——世界中。但为何,他能有几分特别?他不认为他有何特别,因此总是孜孜不倦地,在这宫殿的倒影中寻找,他曾行在世上的痕迹,他对尘世种种应然的熟悉……

    空。

    了无踪迹。他抚这残破,已半被夜色吞没宫殿的琉璃高墙,见到其中的欢笑,忽视,延续和残酷,长久注视,惨痛将袭上胸面,血为之冷,泪为之流。

    他转身离去,身穿白衣,孑然一身,在这世界的遗骸中行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有没有哪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付出了真心——有没有一种爱不是交换?有没有一种真相不是寒冷的,有没有一种结局……

    不是夜……

    “寻找着不可能……是不是……”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他抬头,正对着建筑尽头,无垠的天和夜晚,手捧空虚,见这巨蛇,在那树的残存上盘身向下,以露白骨的眼望他,用残破的唇吹奏冷风的响声,念他的名:

    “孩子……”

    声音响起,一阵接着一阵,夜风吹起他银金色的头发,像温柔的手,替他捂住理应早无法忍受的耳,好让他不动而不显错愕恐惧地看着,听着,感那声网交织,呼啸而来:

    ——我们在追寻什么?

    他动嘴唇。

    我们在追寻——那无与伦比的善么,称之为博爱,至于能改变似作为这自然底层道理的躲避,吞噬和进化——(他别开了眼,镜中,映出朦胧,柔和的影)——或者我们只是寻找着尘世的幸福,适当,妥协而实用地,使万事各归其位,在该欢笑的时候欢笑,哭泣的时候哭泣,末路到来时莫要抗拒,以完成一种属于当下和等待的哲学——(他看着宫殿大镜中变化出现的街景,映着四处金黄的明亮,欢笑,闲谈,舞蹈,奏乐的人群经过,跟随着病痛,哭泣,沉默,疲劳的黑白交织的无声队伍。属于普罗大众的生活和命运。他应该去让这种生活更好,更顺畅,更不受惊扰么?或许那本身就是惊扰的因……)

    “……不。”他缓缓对自己说,张开手,但这时候,那蛇开始说话,在他头顶,呼出一口长气,吹散他的心神,使他动摇,并且,不断重复那句子,提醒他,关于他自己的真相:

    “孩子!”蛇道,摇晃身体:“寻找着不可能!”

    比之它的玩弄和尖锐,几乎是最险恶的对待,夜风是温柔的;它托起他的头颅,使长发如幕般包裹,保护,乃至对抗着他面前这个巨大的声音和存在,让他的金眼在其中柔和,不被那蛇闪烁的黄金吞噬,微弱而不灭地为他自己闪烁,尽管如此,这不能从这众多,纷纭,本身就是一种无止境攻击的声网中保护他。他必须自己承担:

    ——我们在追寻什么?

    ——博爱,幸福……还是真相?

    他忍受着。这声音,有人声的质感,却无其实质,他几乎有一种在听被制造和捏造出的名为声音的尖锐武器,逼近他的眼,威胁要穿刺他的脑海,催促他去看这个论点的精美和完全:在吃饱,喝足,满足了最基本的欲望后,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对这个物质世界规律的追寻和探索中——最好,最有美德的生活!

    他听着这声音,仰着头,久久沉默着。声音似尖锐的冰晶散在他脑中,为他勾勒这种生活,这种模式的状态和完美,洁净,他在镜中看见敞亮无尘的屋子和身穿白衣,仿佛没有口鼻眼心种种欲望的身体,带着无缺憾的微笑。他等着,面上并无特殊的忍耐,而后开口。

    “——什么是美德?”

    他仰头,问这声音。众冰冷的刺痛停止瞬间,又喧嚣而起:

    “美德就是真相,”众声道,环绕在那半身巨蛇的身旁,对他,以微笑的情态,摇晃着身体:“真相就是好的!追寻真相,只追寻真相吧,孩子!这就是唯一值得过的生活!”

    笑声,像晨星在他周围闪耀。他叹息,闭上眼。这不是人的声音——甚至不是人的回答。人不会这么回答,人……

    人是复杂的。他转头看那座宫殿,记起了他忽略的事:在这座宫殿中,不存在人。所有的生命都是被凝固而封存的,只有它们融汇的残相。忽如其来,许是他周围的声音到底持续太长,至于难以忍受,他向后走去,离开那巨蛇,朝宫殿的镜前走去,第一回,在这个关于迷茫和反思的梦中,怀着些许留恋和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