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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在后半夜落下了雨。雨势如有瓢泼,一道银线劈下,屋内骤然间亮如白日,紧跟着便响起了连声的滚雷。

    震耳雷声牢牢围在四面,眼前忽然烧起一片大火,身穿素袍的女子站在火中,狞笑着朝自己奔来。

    “禾雨——你不得好死!”

    “别过来。”秦霁猛地睁了眼。

    何府的侍女采莲候在床边,看见她两片唇瓣动了动,说的什么却没听清,只是一点微弱的气音。

    她取来帕子在秦霁额上轻擦,轻声哄道:“小姐别怕,只是下雨。”

    小姐最近总是做噩梦,老太太叮嘱过,叫她们务必好生看着。

    “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

    秦霁偏首,视线避开床边那盏亮烛,轻嗯了声。

    今日的天不好,到了请安的时辰还在下雨,天色灰濛濛一片。

    秦霁梳洗过后要往老太太那边去,另一个侍女采菊在廊下收了伞,匆匆过来拦着。

    “表小姐,老太太说了今日雨大,不让你出门半步,免得淋湿着凉。”

    谁人不知,何家人丁单薄,何家老太太早年没了父母,后来又接连丧夫丧子,老太太孤零零地,只守着一个独孙。

    直到三年前,她在外经办生意,找回了自己走失的重外甥女。又来了个亲人,还是个温柔聪慧的美人,可不把她宝贝的紧,哪里舍得叫她淋雨。

    听到表小姐这个称呼,秦霁并无反应。过得须臾才扭头,叫采莲抓了把银瓜子给她,弯眸笑,“有劳姐姐跑这一趟。”

    说罢提裙回屋,采莲见她往案前走,便去取了砚台和墨锭回来。

    再过一个月便是老太太七十岁的寿诞,老太太信佛,小姐是要抄佛经给她老人家做寿礼。

    窗外大雨不歇,采莲将窗子又按了两下,确保不会漏雨进来才松开手。

    “要是去年有这样大的雨就好了,咱们也不必东挪西跑的,小姐在路上还险些弄丢,真是把老太太给吓坏了。”

    秦霁现处的这户人家是何家,何家原是黎州的大商户,做药材生意起家。去年江省大旱,等了几月,眼见灾民越来越多,便举家迁去了邻省。

    叵耐在邻省人生地不熟,生意做不下去,于是今年又回到这里,这一道折了不少老本进去,何家现下已是大不如前。

    采莲一张嘴就停不下来,秦霁提笔写字,一句也没细听。

    她又做梦了,这次的梦更加清晰。

    是在一个密道,那个女子愤恨着要自己不得好死。她说话时,用的是金陵口音,与这里所有人都不相同。

    秦霁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不止如此,她最初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那时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叫何雨,是何家的三小姐。

    秦霁原是信的,直到三月前她染了一场风寒,病愈后她开始频繁做梦。梦中每一处都与这里不同,却让她感到无比熟悉。

    对着采莲与其他几人试探过一番,秦霁便知道了自己其实不是什么三小姐。

    她真正的名字也是在梦中想起来的——

    一个男人靠在她身后,对她说:“秦霁,这个不行。”

    秦霁虽看不清他的脸,但心底却还记得当时的惊惧。“秦霁”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

    第二日,陆迢出门去了百戏楼,就在京城最宽的那条街,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掌柜的在前面引路,刚上三楼,里间的女子娓娓的唱腔便钻出了门缝,还伴随着嘈嘈切切的管弦之声。

    掌柜对陆迢打了个拱,恭敬道:“陆侍郎,小侯爷就在这里面。”

    陆迢这回来找的是平西侯世子赵惟生,两人年岁相仿,以前是酒肉朋友。

    他科举落榜后整日里游手好闲没个正经,在赏鉴字画这方面却是行家。

    里面的莺莺燕燕戏唱到一半,正要对赵惟生上手,雅间的门被赵望给推了开。

    她们看见门边的陆迢,眼睛又是一亮,纷纷朝他围去。

    赵惟生着急回头,“哎,哎,别走啊。”

    几位佳人还未碰着陆迢衣角,便被腰间佩剑的赵望给请了出去,临出门前悻悻跺脚,暗恨陆迢不解风情。

    赵惟生哼了一声,对陆迢道:“真是活该,不知道小爷的好处,看上你这个不解女色的出家人。”

    陆迢置若罔闻,将画轴在案上铺开,“今日找你有正经事。”

    赵惟生看见这副画作之后,端直了身子,神色也严肃起来,“饿殍图?”

    这幅画画得好啊,寥寥几笔就画出了一个个形神俱备的人,用色也是简单却精准,非是普通画师能有的本事。

    陆迢点了点头,“没叫你看画。”

    他指向画卷左上的梅花印,“你以为,此印是真的么?”

    这副饿殍图是从江省传过来的,能引得朝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