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离生恨(五)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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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使了对方这么段时间,人家心中难免有气,不可能不细想。
只有他骨头哥人好,不忍心怀疑到他头上来,所以才憋了一肚子气没有说。但他不说,不代表他不会想。
骨头该怎么想自己呢?他可能会想——至少小路不应该利用别人的信任,玩弄他人于股掌之中。
路千河看向骨头,骨头正拦着林子的口出狂言,他一句话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一双眼睛里满是疑虑和慌张。
七叔“动摇”的那天,路千河就料到会发生今日的场景,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七叔教训的不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果然是如此脆弱的东西。
如此,他终于将一颗心沉了下来。
路千河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林子那些质疑,他又恢复了那副沉静的面容,轻咳了一声:“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漓河附近,七叔如果还在内城,便不会离这里太远。”
“若是不信,你们可以自己过去确认。”
漓河连接的主干道就这么一片,近水楼台处,便是藏污纳垢之地。
那些地牢的守卫一看就是临时调动的,七叔如果真的去找程昴星“算账”了,极有可能去了那些藏在竹 林深处的府邸,那里曾有“黄金屋”的迷阵。
无论对战的结果是输是赢,依路千河对七叔的了解,他不是那么容易认输、容易死的人。
而程昴星,他此刻应该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那个劫走乔相宜的人动静闹得太大,连路千河都觉出了问题,程昴星那样多疑的人不可能感知不到。
如果要救七叔,此刻正是守卫最虚弱的时候。
路千河觉得有些讽刺:乔相宜每次出现,都像是帮七叔分走了炮火,然而七叔却对他一直忌惮,视他如眼中钉。
那个“心大”到满心满眼盛不下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人,会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他的吗?
林子的大刀要收不住了:“我怎么知道不是陷阱?你让骨头去查那个什么人,我怎么知道你跟他不是一伙的?你就回答我一件事,是不是你害了七叔?”
路千河似乎是笑了一下,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诡异:“我只能说,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有问题,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林子口不择言道:“不是你,难道是我?”
骨头像是感觉到什么,立刻截断林子的下一波茬:“小路,你的意思是……”随即,他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喃喃道,“不对……不可能……”
路千河也不解释,转头就要走,回身时刚好错过了林子的一记乱拳。他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恰好看到骨头抓住了他的一抹衣袖。
“等等,你不跟我们一起吗?”骨头抬眉,正好与路千河对上视线。
随即,他从路千河那无波无澜的眼眸中读懂了什么,堪堪松开了那抹衣袖,“……我明白了,我们分头行动。”
有那么一瞬间,骨头觉得,如果不在那一刻抓住路千河,这个人就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了。
那是骨头从路千河那个讽刺的笑容中乍然回味出来的。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何总是不经意间要关怀路千河了。
路千河身上有一种不想与任何人产生牵绊的淡漠——尽管他有时候也会对人产生期待,但那种期待很稀薄,一个不小心就会打碎。譬如刚刚,因为林子一句话,他就立马转了脸色,一副不愿与人多言的样子。
那是一颗多么脆弱的心啊,仿佛被误解是他的宿命。
仿佛拍拍衣上尘土,他就可以毫不在意地跟任何人挥手告别。
所以骨头才忍不住抓住他,怕他转身就要跟自己告别,再回到那个无人相识的大千世界中。
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心?
骨头之所以松开手,是因为在那一瞬间,他在路千河眼里看到的,除了决然,还有一丝讶异,甚至还有一丝隐藏的疑虑和担忧。
路千河好像与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联系,他被染上了属于凡尘的印记,须臾间,他好像还害怕被自己看出些什么。
心细如骨头,他看出来了,于是放下心来——
骨头心道: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于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