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亡国帝姬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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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降,寒露凝。

    大邺敌军攻破鄞朝皇宫时,正值茂福帝姬,虞婳十七岁生辰。

    夜色乌漆墨黑,亦难掩满宫被屠的人间炼狱,而今夜是她的大婚之日,本该普天同庆,阖宫喜庆,却迎来背叛而国破家亡,鄞朝倾覆。

    九麟大殿灯烛辉煌,照得殿中八寸高的黄金长生树熠熠生辉,薄如蝉翼的金叶从树梢纵身一跃,巧妙避开交错枝干,似鸿毛滑过颗头颅,轻飘飘落在血瘫中。

    “说,九皇子与茂福帝姬在何处!”大邺朝煜亲王揪住名宫娥的衣襟怒问。

    面对掌握众人生死的煜亲王,宫娥是无比恐惧的,哆哆嗦嗦哭得含糊:“我也不知,”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便是血溅三尺,尸首分离,头颅似蹴鞠般滚落在地。

    此番杀鸡儆猴,使得两旁跪着的宫娥太监瑟瑟发抖,面如土色,吓昏吓尿不计其数。

    煜亲王耐心已耗尽,毫无怜悯心肠下令:“都不说是吧,那就都杀了。”

    顷刻间,富丽堂皇的宫殿响彻凄厉惨叫,又在须臾间陷入死寂,只余浓重的血腥味充斥满殿,从紧闭的宫门流泻而出。

    煜亲王手执染血宝剑,步步逼向高座龙椅上,被五花大绑的鄞朝沈皇后。

    面目狰狞胜过杀红眼的厉鬼,让人心惊胆寒,用剑尖在沈皇后的面颊轻滑两下,顿时豁开几道伤口。

    缓和了语气引诱道:“九皇子与帝姬在何处,本王大发慈悲帮忙找出来,让你们全家团圆岂不是好事一桩。”

    沈皇后已经被粗暴拷打过而伤痕累累,嘴角血迹已干透,她气息奄奄瘫在扶手上,闻言缓缓昂起头,倨傲地怒视殿中敌军。

    往煜亲王身上吐了口带血唾沫,嘶哑着嗓音骂道:“你个犬彘之徒,狗贼,休想……”

    “啪”的响亮一声,沈皇后挨了重重耳光,额头磕到坚硬龙椅而汩汩冒血,蜿蜒地流淌过右颊。

    “临死还如此嘴硬,就算掘地三尺,本王也会找到!”煜亲王怒不可遏,如同疯狗般狂躁,挥剑往沈皇后砍去,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找!给本王找出来!”煜亲王气急败坏下令,他是个做事周全的,只怕八岁小儿也会有力挽狂澜之日,鄞朝已灭必将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殊不知,苦寻良久的鄞朝九皇子与茂福帝姬,就被藏匿在龙椅之下的密室,头上的动静皆传入耳内,堪比全程目睹。

    鲜血从狭小地板缝隙渗下,虞婳仰头望着那一缕充满死亡窒息的烛光。

    泪水纵横满面,她只能在阒静幽黑密室中,独自啃噬此时刻入骨髓的仇恨,与撕心裂肺的痛。

    一滴滴鲜血落在她苍白过分的脸颊,对比之下,如同朵朵梅花在雪地绽放。

    怀中抱着年仅八岁的九皇子,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心如刀绞像要把她碾成齑粉,憋着不发出丝毫声音,只能无声泣泪。

    她还未来得及褪去繁复华贵的大红色喜服,鲜红的血在衣摆各处染上,这身喜服便更加触目惊心和讽刺了。

    九皇子虞澈虽年幼,但也知晓今夜国破家亡,本该天真无邪的双眸,此刻亦是蓄满泪水,懵懂夹着痛恨,望向那缝隙。

    全身止不住地发抖,双唇打颤。

    他们身上流着母亲的血,到了最后,他们身上也流着母亲的血。

    ***

    宫灯阑珊宫廊长深,霜降之夜乌云遮月,黑得令人感到绝望压抑,冷得让人只觉刺骨堕指,四处可见横七竖八的尸首与大片血泊,满目疮痍。

    “阿姐,我害怕。”

    “别怕,阿姐在。”

    虞婳抱着幼弟,赤脚在幽黑的宫廊迎风跌跌撞撞而跑,身形纤瘦单薄,发髻松垮凌乱,青丝在后一起一落追随。

    面庞血迹斑斑,有种凋敝之美。远处刀剑声与屠杀惨叫,掺在寒风中送至耳畔。

    九皇子稚嫩未脱的惨白小脸儿浮上惶恐,把头深深埋入虞婳的怀中,双手牢牢抓住她的衣襟,小声啜泣着问:“阿姐,父皇和阿兄们都战死了,母后和皇嫂们也死了,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了?”

    虞婳不知怎么回答,确切来说是不敢回答,她的父皇鄞朝孝圣帝,与七位皇兄皆披甲提剑上了战场抵御外敌,如今皇宫被攻破,只怕是凶多吉少。

    只能重复道:“别怕,阿姐在,”仿佛这也是一种对自己的慰藉与打气。

    虞婳漫无目的四处逃跑,自幼在皇宫长大,于她而言实在很熟悉,眼下却步步掣肘,只因敌军在地毯式搜捕。

    “站住!”

    突兀的声音打破她刚稳定下来的心,杂乱的脚步与铠甲摩擦声由远及近袭来。

    她不用回头也知是敌军,而且还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举着的火把拢在一块儿,形成火海般赤目。

    虞婳的心提到嗓子眼,她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千宠万爱娇养长大,何曾陷入此番险地,见过这般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