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是个忸怩的主儿。

    他触人铠甲，裴瞻也没躲，但谢芝分明感到他身体有一瞬的轻颤，眸敛得更深。

    谢芝眨巴了眼，唇嗡嗡了半晌，“子瞻，与尔言之， 我何如?”

    谢芝唤人名时有些不自在，何况这名字还是他们相知只是取得。

    他总归是紧张的，谢芝声线发涩，在人的注视下移开目光。

    “子瞻，说话。”

    不消片刻， 外面便有通报声,裴瞻长舒一口气，听见外面人道：“热羹已备好， 请问殿下，是否现在端上来?”

    谢芝兀的颔首,仿佛明了。

    他倒是不避嫌了,牵着人的手笑眼弯弯,挽起裴瞻一缕发。

    “子瞻，你会爱我的对吧。”

    谢芝敛下眼眸，轻声细语，却被裴瞻狠狠地咬了嘴唇，溢出鲜血来。

    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带着怒意的眸子，谢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说是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谢芝走到外面，让人将羹汤端上来，只是自己见那羹汤，竟无从下手。“

    “不知道你可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在宴会上吃的羊肉羹，我好不容易才找的厨子做出一样的口味，你一定会喜欢。”

    滚烫的羊骨头滋滋冒油，谢芝舀汤喝又唯恐脏了袖袍，太难，憋屈蹙眉，瞧着人，“我喂你。”

    “殿下，”裴瞻沉沉唤你一声，却不是阿玉，或是谢芝。

    谢芝自嘲的笑了笑，“是我惹你不满吗?”但他眸里沉静依旧，却无不解，只淡淡陈述着 一个事实，“见到你我是真的很高兴，我也希望你可以留在我们的身边，在我身边好好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厌弃我，是我难受。”

    谢芝捧着碗，只垂眸，盯上面葱花白沫，也似为难。

    裴瞻依旧面上挂着冷漠。他骨节分明的手背蛰伏着青筋，可想道然持枪之态，唯独指关节又被冻得青白。

    半晌，他克制道:“若是你这样想也是无错，我对你的爱早已经变成恨了。”

    谢芝闻言稍稍一愣，这话太审慎，也太疏远，可无法不承认裴瞻对自己真的已经心死。

    裴瞻正经凝望他，“陛下既付将军以戎马，又岂会偏听旁言?再则，”

    “陛下信得过我。”

    谢芝持颐瞧他，目光扫过那双持枪的手，裴瞻说这话时，他眉眼常年积郁的沉冷，有一瞬，似乎飞进风雪，同关山万年的孤寂一同脉脉游荡,这一刻，他想到了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一勺热汤，晃一晃，谢芝为他吹凉。

    却在靠近人之时被人撞洒，淋淋的落了谢芝一声。

    “裴瞻！你为何这般恨我！”

    “自然不是恨你。”

    “你既然选择这条路，那么我与你的感情便也是身外俗物，你不必再挂念了。”

    先前独处时的阴霾一扫而空，裴瞻眉目间又寸柔意三分，身影清越空灵，原来说开也是好的。

    谢芝微扬下颔，示意似是存心要卖关子了，“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他舌尖在“真心话。”三字上重重压了压，表情看不真切。

    带走近时，裴瞻才看清他，冷若冰霜。

    从前，裴瞻觉得旁人对谢芝不好相与的评价都是偏见，此人性虽冷了些，但总归是温柔的。他曾无数次说他像月亮，此刻他才蓦然，许是他在自己的人间里艳绝无双，就如同是夜有月，便再也看不得星。以后他还可以是千千万人的月亮，却再也不是他的了。

    良久的沉默后，裴瞻缓缓道:“谢芝，我们缘分尽了。”他声泠泠一寸一寸一念一念，至他触手可及处，“你至我已经遥不可及处。”

    “是吗？那我偏要你。”

    裴瞻被谢芝用力掐着下颚警告自己的时候，感觉好像是自己背叛自己最爱的人。

    他用力推开眼前的人，“谢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呼出人的姓名。

    谢芝见如此，强忍着心里的委屈，面上却是仍做镇定，“现在只有我可以救你。我一句话便可以把你这里带出去。”

    裴瞻面露不屑，笑道：“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也好比如你一般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谢芝低低笑了两声，笑道：“我忘恩负义？我本就是宁国人，只是幼时走失，流落到宁国去罢了。”

    “若是说我忘恩负义，倒是也不必。”

    谢芝起身抚了抚衣袖，“明日再来看你。”

    裴瞻看着人远去的身影，一时语噎，这人为何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