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天赋异禀,裴瞻这个徒弟没白收。”

    他本摸向腰间，却忘了今日是未挂环佩的,便随手解下剑穗，向前一掷。

    “望你不烦，多个师傅。”

    他转身拾了剑鞘,神色淡然地进帐。似是心情愉悦,步伐轻盈。

    尤桑呆了片刻，看到手上的剑穗才回过神来，笑着跑进了帐子。

    忽地外面传来吵闹声，陈元灿神色一变，掀帐一看，火光大起，天光乍破处会飞来一臂铁骑军，眼底逢灰，碗口大蛋红似的太阳也避开这场罹难，口鼻里呛起黑色火焰。

    “妈的，又搞偷袭！ ”

    话音刚落，就见裴瞻将一人脑袋割下扔远，，陈元灿忙上前，“你怎么样？”

    “无碍。”

    兼葭一场火,火光亮透了半张天，万物禁锢在热浪中,烧尽了过往的痕迹，烈火的灰烬随风而散。

    这场恶战却因实力悬殊，降降要结束。

    裴瞻紧紧握住人的手，“快走！带着尤桑，活着回到京城！这是命令！”

    尤桑还没从这场战乱中回过神来，见陈元灿抱起自己就要上马，他拼命挣脱着，“我不，将军！我要跟着你！”

    陈元灿只能给人颈后一击，再看向裴瞻，眼中已然含了热泪。

    “将军，您保重！”

    猩红的月幽幽明着，火光乍起，腥血扑面，额间温热混浊的猩红色拖拽着颤抖扭曲的痕迹划过面庞，经过睫羽时留下丝缕血珠坠在上面待到干涸后迷糊了视线。

    身后是冰凉潮湿的树根，上边暗红色的书皮让人极度怀疑究竟在这儿溅起了多少血液。

    面前之人衣袂翻飞，被暴雨狂风摧残的理智让他视线黑了大半，勉强能看清他锋锐长剑指向地面，由其滴落了大片血迹。

    “将军，还要负隅顽抗吗？……”

    血顺着手腕，浸湿地面，周遭阴沉沉的风仿佛在嘲弄以往拼尽全力折腾得自己精疲力尽的磨练皆是无用功，此刻多么无能和弱小。

    裴瞻上挑睫羽透露出一双阴暗的眸，苍白的唇轻颤着，污浊的血咽回去，咬着牙一字一顿。

    “呵。大燕没有逃兵，也没有向你们这等贼人投降的将军。”

    薄暮冥冥，昏鸦栖树。

    剥落稍许漆色的墙壁上沾染了几分死亡的气息。

    一切笼罩在不可知的虚无间，只有阴冷的风隐隐吹出。

    “嘎一”尖锐的乌啼骤起，刺破压抑的死寂，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振翅声。

    “阿玉....”裴瞻低声念叨着，继而眉头紧紧皱起，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苦闷的呻吟声从唇间溢出。

    裴瞻抬起有些僵硬的手，冷自指尖蔓延而上，然后一路攀至脑髓的，刺骨的冷。嗓子大概是哑的，口干舌燥， 肚子里像是已经被饿鬼啃食了一般，空洞若无物。

    裴瞻覆掌在身侧借力支起身体，而后猛地摇了摇头，将自己从纷乱的走马灯中拽醒。

    他勉强坐直了身，大口大口呼喘的空气，裴瞻手掌下意识覆上小腹，还好此处未曾受损。

    裴瞻睁眼，透过那扇窗户只可依稀判断正是旭日将出之际。身下衣物被露水洇出一片水色，借由洒下的数缕清辉可以清晰的看到衣裳上沾染的些许暗红血渍。

    他低头看了眼衣裳，染了血，怕是不妥。

    裴瞻没有警觉到人的靠近，也辨不得来人是谁。

    但是他环顾四周，也能明白自己现在还在某处监狱里了。

    刑房天窗的水沿着墙壁流淌，阴冷的风带着铁腥气往裴瞻口鼻中灌，长长的睫上是三更天凝起的露，很冷，从骨子里都生出了寒。

    刑房阴湿可怖，裴瞻自是从未瞧过，也从未待过，阴气重重叫人喘不过气。

    入目便是一道墨绿的身影，随即听的一清冷声音响起。

    “子瞻，别来无恙。”

    抬头见一道身影站在自己面前，红袍金边绣，骄衿气十足。

    裴瞻再看他，却是拼了命才将喉间低软沙哑的喘息声关在唇齿里。是想问的，却该不知如何问，也好似无需问了。于是只化作唇齿间漫出的一声叹息，低敛着眉眼，道一句，“当日一别，未料到还有今朝重逢之时。”

    跫音隐没在猎猎风声里，而那道叹息则丝缕般刺过风，直至他心底来。

    那人身影渐近，隔着一层白雾原该面容模糊，可去时朝夕相对，裴瞻连他垂眸时眼睫的微动也仿若清晰可见

    尽管他眉目较少年时更添硬朗，却已不是裴瞻认识的人。

    “谢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