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4大概是八苦入魂、有人为你求了新生 第(1/1)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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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出新日,裴瞻在混沌中睁开双眼,晨光便从微开的窗隙间透进来。
他抬手盖住眼睛,又听见身侧平稳的呼吸声,心中思绪渐渐平复下来。
他轻手轻脚的摸下床,绿芽看见他醒了,正欲叫人伺候洗漱,却见裴瞻拿手抵着唇,然后指着床上正熟睡的温玉,摇了摇头。
绿芽顺势看了一眼,了然的点头,上前替裴瞻披了件外衫,主仆二人从房内退出。
三月中仍有料峭的凉意,春雨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阿玉……”绿芽斟酌着开口,“可难得睡到这个时辰。”
二人小声的闲聊着,里头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裴瞻转身推开了房门,正对上温玉那双因刚醒还有些朦胧的眼睛,“你醒的好早。”
裴瞻看着他,脸上有亲人的笑意,“难得见你睡得这么沉,我都不忍心扰你清梦了。”
他说话的时候,自有等候多时的侍婢端茶奉水供人洗漱,从裴瞻身边过时,他不着痕迹地拿手一碰杯壁,确定温度合宜,这才让端到温玉面前去。
屋子里一时只有温玉洗漱时发出的水声,裴瞻拢着外衫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等到他拿毛巾擦去了脸上残留的水痕。
裴瞻这才过来,“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我有事去宫里一趟,你好好吃饭。”
嫩枝柔绿,小芽新破,将将要伸进来,桌案上的酒空了半壶。
齐景的思绪依旧澄明,却偏拟作半醺醉态,任目光在半空中浮起,又裂碎,逡巡于人群中。
人声越鼎沸,他心越安宁。
他在澄明醺醉之间目见一角青袂,有似山色,动辄隔绝出沉静一隅,“……你怎么在这里?”
他好像看见苏昭落他对座,现出一对黝黑的眼瞳,继而抬目四顾,裴瞻提开余下半壶酒,长眉几不可闻一蹙,“戏萍呢?你一个人?”
窗景皆失色,褪成阗寂却刺目的黑,如齐景破碎的记忆中,空洞的一双瞳,拽着他向下坠。
人声混成不分明的一团,如人在璧宫阖目时的丧钟声声。
齐景不敢抬目。
“我很想念……”眸光滞于人腕边的一抹青,指尖掐进掌心肉,又松开,伸指去探那一方青色衣袖,作势要去攥,趁它还未曾沾染血污。
终于,齐景还是摊掌,眼尾泛红,“还我。”是指他手里的半壶酒。
齐景眉似山青、目里停云,静是水墨风屏,裴瞻沉吟,薄唇抿成一线,抬指就勾拭人飞红眼尾,聚捧一滴泪,“冷清而已,怎的又哭了。”又见他两眉尽舒,笑的促狭,唇畔陷出两汪浅涡,拿一对曜目径直洞人泪眼婆娑。
“想念什么?”
“想念热闹。宫里好冷清。”
琼液撞过玉卮壶,裴瞻招招手唤来宫人,叫人撤去,“不还。”
泪珠滚成薄雾,齐景才抬眼看一看他,鼻翼轻轻一皱,尾音分明还透着哭腔,眉眼却执拗地弯起,“苏昭你得陪我。”
裴瞻是乐了,敢情这人把自己当成苏昭了。
泪似断珠,揩不尽、愈揩愈多,他笑意没减,亦如水墨笔触,在宣面上层层荡荡晕开。
“哭的时候不要笑,很丑。”裴瞻拾帕遮人眼目,撩开乱发,便当自己是苏昭,道:“我会尽量,陪你。”
一色青白,随风而动,曳着,在眼底烧成灿金。可齐景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诺言滞顿又太漫长,于是触他瘦指,压缓鼻息,暂且说:“算啦——”
“这是醉话。”
雁过无声,一语似落羽、太轻。
裴瞻眉间却拢着化不开的疑云,因而不住摇头,眼下竟有涩意一股难抑的,窥破天机的悲悯,“你不该放他回去。”
齐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骤然一跌,倚在椅子上,碎玉簌簌砸落,又听见人道:“你上次大病一场得以好转,大概是八苦入魂、有人为你求了新生。”
“谁?”齐景心土骤松,乍陷去一块,肺腑活泛起来。
他眉心稍锁,凿出问句:“道人,勿打哑迷,那人是谁?”
忽间仅记得一个昼夜磋磨万遍的名讳,是以,断而再续,以生疏、惊疑、珍重、卑鄙,他开口问道:“是,苏昭?”
“不、不,”齐景指抵额堂,发尾竟于此吐息之间染成灰白,在落语时骤然蔓及周身,全全要将他埋入雪里。一字便烙一痛,嵌入体肤,他顿感天旋地转、神魄欲离,他再不能续言了。
裴瞻却是规规矩矩的在他身边坐下,最末一句,“搞得好像被人欺负了。”
“那你又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