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芽握了握人的手，安慰道：“公子又不是不回,如今战事紧张得很，只是要过些时日罢了。”

    “我，我知道，断然不能追到燕州的,否则....”温玉瞳底乍现一惊色，赶忙收了声，“我会乖乖等公子回来的，不会乱跑。”

    绿芽是打心眼里的疼惜他，见人掩上的啜泣被无声地抑在胸膛，只能叹着气揉了揉人的脑袋，“不早了，早点歇息吧，不要想太多。”

    “嗯。”温玉点点头，“姐姐也早些歇息。”

    温玉将绿芽送出院子，而后转身，一步步向院里走去，却只觉得这距离未免太长太长，只觉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手上的灯重如千斤。

    裴瞻随兵马离开时，正和着满山枫叶红透。

    天色渐晚，鸦云祭月。

    裴瞻翻身下马，高声道：“我们先在前方安营扎寨。”?又对着陈元灿叮嘱几句，不一会儿升起来篝火。

    裴瞻平日里喜欢与人打做一片，此刻却觉得浑然不对，只坐在一处，脸上无甚表情，浑像个办白脸的要出殡。

    陈元灿看着不远处的人，低头和吴勇交代了几句，然后挨着裴瞻坐下。

    陈元灿的脸被月光灼地平静:“你从出发到现在，一直心神不宁的，怎么？京里还有放不下的人？”

    裴瞻默然不言,他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一个字。

    “你放心吧，府里还有长宁，会照顾好他的。”

    裴瞻微怔，想的却是温玉。

    “长宁做事情一直井井有条,这我是放心的。”

    陈元灿叹口气，“三年了,也该放下了，既然没那个缘分,就该顾好眼前的人和事,就算不为温玉想，也为将军府想想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将军府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

    “我一开始就应该和谢芝一起去的，何苦到了如今。”

    裴瞻只感觉心中涌现强烈的后悔,他心想,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不择手段,也要留在谢芝身边，和谢芝在一起。

    愤怒和悔恨交加,心中像是有火被点燃,一时之间眼前一片模糊，裴瞻只觉得眼里一片白茫。

    陈元灿拍了拍人的肩膀，“今夜好好休息，以后有的是恶战要打。”

    凭栏望去，素净也萧瑟。

    苏昭指节已然泛着红，仍固执的握起一捧冰，卯足了劲朝远处扔去。

    “苏昭，苏燕归，归何处去? ”

    大概是冰块砸到了何物，惊起一只猫儿。

    苏昭寻声而至,攒起长眉满心歉疚,顾不得双手通红,想伸去安慰,又顿在半空,缓缓缩了回去，口中的话竟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抱歉，并非有意而为之。别恼我，明日午后，我来给你送小鱼干作赔礼可好?”

    廊前的银杏黄盈盈，风一捎，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苏昭再欲开口，最终却只是转成几声清嗓，什么也未曾说。

    罢了,罢了。

    只是不知道如今净柔怎么样了，在江南是否过的开心。

    苏昭坐在湖畔边看着秋日的湖面，略有些冷意,于是搓了搓手。

    旁边的虎皮鹦鹉扑棱着翅膀，这是齐景养了许久的一只虎皮鹦鹉，唤做铃铛。

    只听见铃铛说着，“阿昭好看，阿昭好看。 ”

    苏昭想着这些日子教它的话，它是一句都没学会。

    于是用树叶枝子逗弄着它，有些赌气地说道：“怎么教都教不会，跟他一样，记性差得很。”

    “跟我念，宰相肚里能撑船。”

    苏昭悄悄将铃铛最爱的饵食藏在手里，装作不经意般的碰着鸟笼,引得铃铛顿时安静下来乖乖地吃着饵食。

    殊不知，齐景正在不远处望着这人逗着鹦鹉，这鹦鹉几日不见肥了不少。

    齐景看着苏昭，偏首目炬,忍俊不禁,只觉得这人过于笑貌灵动可人。

    他指挲下颌，从背后缓步靠近,学铃铛喳喳，“苏大人在说谁的坏话呢？”

    天子威严，不能直视，苏昭却日日夜夜见得这位君王。

    水绿的锦绣铺在瘦骨上,衬着他的清傲，素雅如晕开的水墨,脊梁偏又直的如雪中青松。

    苏昭笑道：“我只是想逗它说些有趣的话，但不知是不是以前教它的人犯懒，如今怎么调教都学不会。”

    齐景眯起笑眼，不恼不驳,静眼瞧着鹦鹉，道：“铃铛,他说我犯懒。”

    齐景说完，指背刮了下铃铛颊边紫羽,铃铛惯会和人顶嘴,便喳喳，“你才犯懒!你才犯懒!”

    逗得苏昭捧腹，却在下一刻目光对上齐景，略带慌乱地收回眼神，抓起侧手边的盏子，心不在焉地抿了几口，心思却早已飞去太虚。

    日正当空，阳光泼洒在寥寥青草之上，叶尖烁起连绵的金光，风一吹，如浪如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