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山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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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不开的疤,封死了陈老爷的红尘心绪,因此,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儿子。
小孩天生敏锐,尚且幼齿的陈无宁,能感受到父亲对他的冷漠与不待见,总试着小心翼翼地讨好。
陈无宁伸出一只小手,牵住父亲的衣摆,觑着他的神色道:“爹爹,今天方先生授课,先生念了一首诗,我记下来了,想背给你听。”
陈老爷一动不动,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陈无宁有点丧气,不高兴了一会儿,还是自顾自地背诵起来——
“未曾识母颜,梦里浊魂牵。此身不由已,月舍稚子怜。”
陈无宁在学识方面造诣颇高,像极了他的母亲。这首诗的意思经方先生一释,他有些难过,便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听儿子背完,陈老爷终于看了他一眼。
他太小了,小小的脸堆满期待,生得那样盘顺条靓,眉目间溢出了十足十的亡妻相貌。
妻子名叫元溪,是邻镇的高门贵女,因此身上总透着一股隽永的书香气。陈老爷年少时跟着自家父亲走货,途中偶然见到元溪,一眼怦然心动。
商贩想迎娶才女哪能容易,其中艰辛可想而知。陈老爷苦苦追求很多年,元溪被他一腔执着打动,毅然下嫁。
成亲后,夫妻恩爱和睦。
元溪体弱,好不容易才怀孕,欢喜极了。
可这欢喜来得突然,去得更快。
陈老爷从回忆里醒来,莫名暴躁,一把抽出握在陈无宁手中的衣摆,拾起满腔灰败,转身离去。
陈无宁拽父亲的衣摆拽得太紧,手被布料磨得红红的,泛起一股带着痛的热。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了父亲,心里很不安,总想哭,可眼晴里怎么也积聚不起半点泪花,只能干巴巴地瞧着父亲离去的背影。
好像很落莫。
又看了看自己通红的掌心,小嘴不自觉地瘪了瘪。
他实在太年幼了,哪能明白世间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学会说话时,叫的第一声便是爹爹,没有拳头大的小心脏,长出了尘缘中第一捧纯粹的亲情。
他没有母亲,只知道这个自己唤作爹爹的人,便是此生最亲近的人了。
可他不爱我。
陈无宁也没有玩伴,街坊邻里都会告诫自家小孩,不许靠近不详之人。
他长到两三岁,会说会走之后,也曾试图融入街头玩闹的小队伍里,可其他小孩都如同避蛇蝎一般,见着他或讥讽、或沉默、或在大人的训斥中一哄而散。
这狠狠伤了陈无宁的自尊心,当他从邻里口中得知自己克死母亲,连累小镇阴阳倒错后,灵动的性子慢慢沉寂了下来。
陈宅的故事被编成了小曲儿,流传之广,连天桥下的乞儿都会唱——
“是那十年期盼哟,梦寐成真。是那十月之喜哟,忽地失散。母不识呀父不语,天生孤胆。累得这灵秀小镇哟,阴阳错乱。大福之家,家宅不宁。天打雷劈,一生无宁。倒不如早拜那碧落黄泉,得一个转世叩问,散尽这倒霉运!”
听多了,陈无宁偶尔也跟着哼唱几句。
陈家世代做布料生意,周边大山圈着的几个小镇都有他家店铺。陈老爷为人厚道,生意一直不错,但自从夫人故去,他再无心打理了,对家又趁着这期间发力,因此生意一落千丈。
陈老爷只好将其它镇上的铺子全卖了,换成真金白银,本家镇上留了一间自己经营,好歹寻些事做,不至于哪天就疯了。
家奴们早跑得没了影,店里的工人也遣散了,家中只留得一名老仆妇,帮着洗衣做饭带孩子。
老仆妇王婆是饥荒年间逃难的一员,无意间来的钟灵镇,家人全死在了路上。她运气不错,活着到了钟灵镇,被陈家收留,十分尽忠尽职。只是她上了年纪,腿脚不便,说话做事都是慢动作。
王婆成天看着亲父子处成这样,也总忍不住叹息。
陈老爷不搭理儿子,王婆话又不多,偌大的宅子冷清得跟孤坟野地没任何区别。
墙外街道,行人嚷嚷,喜笑宴宴。有孩童结伴玩耍的吵闹声,也有寻常夫妻拌嘴的怒骂声,更多的是小商小贩的吆喝叫卖声。
唯有陈宅被隔离开来,寻不到一丝人间烟火。
日子在静谧的陈宅中缓缓流逝。
陈无宁长到六岁时,父亲的噩耗传来。
这半个月陈老 爷都在外地走货,夏天时常下暴雨,并伴随着电闪雷鸣,他被雷劈成了焦炭,人死在了树下——若不是马车铁沿上刻的“陈”字以及车上那熟悉的布匹,恐怕没人能认出他来,就要曝尸荒野了。
钟灵镇再次沸腾,怕是话本书生都编不出这等诡谲之事!六年前陈夫人死于难产还是天雷尚有争议,没人亲眼见过她的死态,因此吵了许多年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