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第(1/6)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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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冷、九月温,十月还有小阳春。m.baijiawenxue.com按说九月虽已是暮秋,但往年的盛京城此刻正是温酒赏菊、登高远眺的好时节。街市上也并不冷清。

    谁知道今年先是一场重阳暴,北风一下子吹彻了整个京城,又连着好几天阴雨绵绵,好不容易天放晴了,这几日又刮起了大风,行人走在路上都睁不开眼,这种鬼天气,街市人流也明显减少,倒是街边的酒楼茶馆生意不见影响。

    海陵春,一座专精江南菜肴的酒楼。重金从江南请来的掌勺大师傅,又不吝钱财寻来诸多水乡特色食材,因而纵然酒楼不算气派,却也日日客似云来。

    此时正逢江南螃蟹最佳赏味的时期,酒楼的东家不知废了多大的功夫才运回盛京一车的好货。螃蟹吃个出水鲜,为了尽快售出,一早就打出了旗号,佐以正宗的越州黄酒,吸引了一众老饕。

    二楼视野开阔,早就坐满了品蟹的食客,吃螃蟹是个精细活,想快也快不起来。因而食客们就着温热的黄酒谈得兴起,声音几要掀翻了屋顶。

    “荒唐、荒唐、实在是荒唐,她一介女流不在家里拈针绣花、阁楼待嫁,跑去边关作甚?”

    “正是如此,自开朝以来,何曾有过女子为将?滑天下之大稽!我看呐,这些年年成不好,指不定就因为这事儿!”

    “可不是,往年盛京城九月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这煞星一回来,嚯,一连刮了这么些天的北风,草木都不知道冻死多少!”

    “啧!天出异象,必有妖孽!此女携带一身血气回京,煞气冲天,怕是冲撞了啊。”

    这些食客,三五一堆,嘴里啧声不断,直说得面红耳赤,等到酒意上头,有人言语也渐失顾忌:

    “我就不明白,朝堂诸公怎么就能容忍下这等妖孽!”

    “圣天子竟然不曾将她下狱,世道不公,世道不公啊!”

    说这话的是个身着秀才长衫的老儒生,也算是这一带的名人了。此人名叫唐德,年幼时,家中豪富,遍请了名师大儒,才堪堪考中一个秀才,往后数十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现今已经五十有三了,还是没摸到举人的边。

    这么多年,再高的心气也磨没了,虽说仍未放弃,却也渐渐留恋起这万丈软红来,好在他为人迂腐,于美色上并不上心,至多好些口舌之欲,所幸家资颇丰,倒也经得起他这般花销。又因着年幼时曾在江南求学,偏爱南方口味,便成了这海陵春的常客。

    唐德自认熟读四书五经,饱受圣贤教诲,却难登桂榜,日常里便有些愤世嫉俗,近日得知平西将军竟是个女子,更像是被戳了肺管子一般,恰逢现今多饮了几杯,很有些口无遮拦。

    他这样自认清高的老秀才,平日明里暗里得罪的人不少,恰逢在座的食客中就有几个与他极为不对付,见他仗着酒意胡言,便忍不住自己的取笑之意了。

    “我说唐老秀才,你们读书人不是最崇尚尊卑有序吗?那平西将军甭管是不是个女娃,人家都是正二品的一方统帅。您老进学数十年,还是一介蓝衫,怎么样,心里不好受吧?”

    说话的这人也坏,话里话外俱是取笑之意,偏偏又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遥遥举杯:

    “想来这也算是天意弄人啊,来,今日我敬秀才公一杯,敬你三十年寒窗一场梦,年过半百事事空。来来来,唐秀才,今日你我开怀畅饮,毕竟酒能解千愁啊!”

    话音刚落,其余客人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无他,实在是这张嘴太毒,专戳人痛处,再看看唐德气得面色涨红,额头上青筋直冒,梗着脖子,哆嗦着手指,连嘴唇都在颤抖,却又半天说不出个完整句子,更是忍不住发笑。有那好事的竟也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遥遥一祝,笑着饮下。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知道什么!”唐德终于忍不住狠狠拍了两下桌子:“她一介女子,凭什么能进入平西军?还不是诓骗了圣上?从前在京城声名不显,到了军营却如鱼得水,靠的还不是她父兄的余荫?更何况,朝中那么多忠臣良将、那么多悍不畏死的兵卒打了这么多年都没能赶跑黎国贼寇,凭她一个弱质女流一从军就能反败为胜、逆转乾坤?当真是天神下界不成?”

    唐德说到激动处口沫横飞,只当没瞧见同桌之人嫌弃地避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一入喉间,就是一阵火烧似的灼热,直让他打了一个激灵,随后就是热气上涌,热得他脑子都懵了一瞬,舌头也有些捋不直:

    “一个年轻女子混迹于军营之中,谈何名声?谈何贞洁?简直视礼法于无物,丢尽了我朝礼仪之邦的美名!一介妇人,官拜二品,封侯拜将,我千万大炎男子如何能抬得起头做人?早知如此,我堂堂七尺男儿倒不如死在黎国铁骑之下,也省得受此屈辱!圣天子和朝堂上的列位相公不愿诛杀有功之臣,可此事若真是轻飘飘揭过,岂不是贻笑于天下?我泱泱大炎,国祚绵长,被赞为天朝上国,此事一出,让那些番邦友邻如何看待?那女娃若真是个好的,就该全了他林家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