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东宫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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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十六年》
六年过去,东宫那一日到底是否真的失火,沈弃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在前朝的承德殿之上,在上京的城墙之上,在慌张失措的百姓之间,无处不在的东宫卫控制了所有人,而那位太子殿下在高处淡淡地瞥向他。
告诉他:“带她走。”
他身边是昏睡过去的楼若。
她的泪落在他的掌心,混着这城中突如其来的落雨,连着他的心都在颤抖。
叫他分辨不清,这到底是谁的一场大梦。
而梦中一切,又有几分真假。他说不清道不明。
哪怕今时今日裴寂如此逼问他,他也不得不固执己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么?”
“能将上京那群自负的上位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沈弃,更可谓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谋士,此时竟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裴寂极冷地笑道:“需要我再说得更清楚吗?殿下。”
楼若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眸子里更是超乎平常的平静,在她眼中,他说的话好似并未掀起什么波澜来。
可沈弃太了解她。
越是这样,她心中越是有千层巨浪。
她是楼氏皇族,在深宫中长大。她见过宫中微末者,更见过朝中高位者。
他们皆富有心机、谋算,不管是为了稳稳立于庙堂之高,还是只为了求一生存之机,他们所表现出的狠辣和阴毒胜过这乱世里的每一人。
是以她很清楚,裴寂说这些话,用意何在。
当初,到底是他们小瞧了这个人。
他完全不像河东裴氏所培养出的文人儒臣,反倒像深宫中有所求的一头孤狼。攀扯、撕咬躲在暗处的每一个仇敌。
“裴公子何意?”
楼若能察觉到,自己的记忆是有缺口的。只是这缺口究竟有多大,她尚不清楚。
裴寂既选择抓住此不放,他定知道其中实情。
可若她没记错,锦绣十六年,他甚至都不应该在上京城。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又到底从何处得知?
“东宫根本没有失火。”他敛了神色。
眼里竟多了几分难以明说的悲怆,“那一天,我就在东宫。”
楼若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裴氏一族当年根本都不在上京城……”
她记得,锦绣年间,在裴尚书致仕后,裴氏已无后辈在朝为官,便举家迁回了故土。
“殿下,我常听她提起你。”
可裴寂并未接她的话,反而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带着丝丝柔情。
他的回忆被拉回锦绣十六年之前。在多雨的江南水乡,他间隔数月便会收到来自上京的信件,信中寥寥数语,便可以抚平他心口的折皱。
彼时那是他唯一的念想。
他要好好读书,去到她的身边,好好保护她。
可这唯一的念想,在锦绣十六年彻底破灭了。他再也收不到她的信,心里的伤口也愈来愈疼。
他也想像楼若一样,忘却一切。可横在中间的血与泪,成了他的梦魇,他忘不了。
楼若终是有所察觉,“你不是裴氏的嫡系,而是旁支,对吗?”
裴寂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笑道:“对。我只是裴氏旁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
这笑里藏着太多无奈和讥讽。
她明白他到底是谁了。
她记得皇嫂的母家便是裴氏的一个旁支,皇嫂曾向她提起过,亦曾告诉过她,她有一个庶弟,远在鹤州。
裴寂便是她口中的那个庶弟。
“阿姐嫁入东宫时,将太子视作一切,将太子唯一的妹妹视作亲人。”他说这些时,眼中只剩下了露骨的敌意,“可你们,又何曾将她当作自己的亲人?”
“太子谋反,公主出逃。只有她一个人在东宫,苦苦地挣扎。”
高声质问间,不觉楼若脸色已是煞白一片。
她听见他说,太子谋反。
怎么可能?
沈弃在一旁扶住将要倒下的她,她又闻见他身上的淡淡墨香,仿若又回到梦中的东宫外。
漫天火光之间,声嘶力竭的只剩了她一人。
*
她不知道她的记忆为何会这样乱。
甚至越梳理越糊涂。
直到倏忽之间,眼前突然换了一番景象。
入目所见朱门紧闭,连匾额之上的铜块都变得锈迹斑斑。
她唯有透过一丝缝隙,去望内里的情况。虽见杂草丛生,却毫无生机可言。
匾额之上,是“东宫”二字。
她试图推开这道门,却因身后的声音停下,“阿若。”
是皇嫂。
她回了头,眼前人正含着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