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第 105 章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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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的?太子经是权势与财力精心培育的良种,到头来竟没有一个砖石地里靠天吃饭的长得茁壮……这,着实不可理喻。梁王不忍细想,每次看见女儿的眉眼,便毫无缘由地感到后怕,他甚至不知道她的止境在哪里。更加可怕的是,她身边还有个张子娥,此女奇谋不止,已近妖邪,两下平原,水淹陶府,暗度苍山,不出一年,天下扬名,更莫谈后来的连魏攻宋之策,是她亲手把梁国送到了他过去不敢想象的巅峰。

    这两个女人在男人虎踞龙盘的王城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他深知,这是他无心放任的结果,至于棋局当如何收场,他非但举棋不定,甚至感觉双手并没有在操纵王国,而是他能力卓越的臣子,架着他这个无能的君王往前走。这不怪张子娥,他生性如此,自知并非秦元魁那般可以狠心到抛却自我的至圣贤君,自知之明令他纳言,放权,无为,只是他前所未有地感到,身体虚浮地在这艘大船上飘荡,在拥有至高权力的同时,却又一无所有。

    「我身在高位,好些事看不真切,但我能猜到,她的权势已远不止于此,这其中,想必也有张爱卿的功劳。」他大手一摊,说得无可奈何,像是一位垂暮老者,诚恳地来请求她的意见。张子娥因念道,梁王会比宋王走得远并非全全仰赖时运。而今他见身体渐渐衰老,手中权力慢慢流走,意气风发的子女在眼前争权夺势,的确无可奈何。张子娥大约能体会弱者的感受,她越懂,便越知道自己不想变成弱者。

    而为了不变成弱者,她必须示弱。

    「臣亦只为梁国。」张子娥泰然自若道。

    你也是为了你自己。

    梁王平静地看着她,然后嘴角牵起一个满意的笑。假的,张子娥说的话是假的,他满意的笑也是假的,一个为了掩饰野心,一个为了掩饰忌惮,他们或许都心知肚明。到这个年纪了,再冠冕堂皇的好话,也骗不过他了,妃子说什么雄风犹在,朝臣说什么英明神武,他喜欢听这些个好话,但他绝不会信。

    什么为了梁国,不过是她们在明争暗斗时,用的漂亮幌子。

    「爱卿聪慧,明白本王在说什么,他们都是我的子女,我不愿看到他们有任何危险,」他说时神色慵懒,昏沉的眸珠一动不动地呆滞在眼中,仿佛一只快要睡着的年迈雄狮,「张爱卿以为呢?他们二人,你如何看?」

    未等张子娥答话,他自问自答道:「你还是会说青舟吧。说说太子吧,你有何顾虑?无须顾忌,此处你我二人,大可直言。」

    「太子母族势大,将来登基后许有外戚干政,且太子一向主和,无争取天下之心,臣恐梁王平定中原之志,无人可继。公主母家清平,是劣势,亦是优势,如今朝内拉帮结派,俨然效仿前朝世家之风,公主无门户之见,无掣肘相钳,大可启用寒门士子,选贤与能,整肃朝堂,搏一个大起盛世啊。」

    「此话不假,本王的张爱卿不正是这么来到梁国的吗?」梁王赞赏道,然后话锋一转,「话至如此,我便与你讲两句心里话,爱卿你聪慧过人,当知道王国之重为何?」

    「君王。」

    「那君王与君王之间呢?」

    张子娥顿了片刻,梁王长眉深皱,面露忧色:「是子嗣。她至今不嫁人,你说将江山交到她手里,会坐得稳吗?纵她嫁人,于女子而言,自古生产是一鬼门关,她担得住吗?我有十多个儿子,能堪大任的,却只有太子一个。」

    「可选宗……」

    梁王垂首一笑,打断了她:「宗族之间各怀鬼胎,现今平静皆为表象。你说我是靠什么坐上今天的王位的,兄友弟恭吗?太子长子已年满三岁,而她呢,再三推却婚事,让我如何放心把王位交到她手中?我希望你来劝她,我知道她不想,但是为了她必须有所牺牲。她若想拿到王位,就应该有理所应当的觉悟,当年明珞公主为何远嫁漠北,宋王为何迎娶李魏公主,我又为何要把我的女儿送去李魏当皇后?她不能什么都不舍弃,却想想白白得到我的认可!」他握住龙首振振有词,眉间沟壑有如山体嶙峋,在梁国这艘驶入浩海的巨船上,不仅是他的臣子在乘风劈浪,他同样有所长进。

    他想看看,他的女儿,为了权力,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张子娥离开梁宫后,入轿回府,没有人能从她的神色中察觉出今日她与梁王谈得是否投机。她一惯谦和有礼,话音温缓,行走时不急不燥,一派翩翩风度。她一路走过庭院,和侍女一一问好,随手抚摸了初绽的大朵山茶花,待回到房中,轻轻关上了房门。

    谁都只道是寻常的一日,唯有屋内的龙珥在椅子上在合门那一霎惊得猛一哆嗦,像是龙太子被哪吒抽了筋。小妹妹掏出小手飞快地捂住耳朵,颈后绒毛根根分明地立了起来。

    「这老匹夫欺人太甚,恕我直言,天下无一男子可与公主相配!」

    比起耳朵里嘈杂得像山崩地裂的心音,更让龙珥感到惊叹的是,从来不动气的张子娥姐姐,竟然把心里的话骂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