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第 75 章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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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肉。风卷地,浓云驰,黄沙不带怜悯地掩埋友人冰冷发黑的指节,士兵盘坐在地整理好残破的战甲,赶在黑夜来临之前,用刀子默默剜下爱马的肉。

    打仗就是这么个没有体面的吃人玩意。

    她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场景,也曾少年得志,为了一个执念沾染杀伐,不晓天高地厚。然而多年执念在时光冲刷下褪去,拨开表面裸露出了骇人的真实,残酷到令人无法直视。鲜血和死亡充斥在不期而来的梦魇,有身为幼童时那场绝望的逃亡,与四面受敌时浴血奋战的突围,翻身醒来无不一身冷汗。但她很庆幸,她看到了这些真实。

    李明珏低头抚弄着玉扳指,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应是个手握大权的大老爷们最看不起的那种妇人,软心肠的妇人。当男儿在三军阵前激昂澎湃地欺骗自己,欺骗臣民,她更能看到繁荣之下暗流不息的苦楚,子待父归,妻盼良人,老叟白日独卧空房。

    兴为新朝。亡致故国。兴亡更迭,百姓罹苦。

    妇人之仁,为何要拿来羞辱,杀伐决断,又哪里是个什么好词?

    李明珏心中慨然,把柏期瑾揽在怀中,听得膝下环佩交撞,鼻息间绕着她那抹令人安心的浅浅兰芝香,低声说:「你曾经问我为什么不想收复漠北了,他们也不过是冬日不暖,要盐要粮罢了……所以,我通商。」

    柏期瑾听她娓娓道来一席话,眼睫轻动了一下,略略发愣。李明珏点了点小茫然的鼻尖,用指腹轻轻揉着她肩上一缕长发,一双眉眼沉沉内敛,光线寥寥,显得有几分疲倦。只听她没什么精神地淡淡问道:「是不是听起来没有书中那般快意?」

    柏期瑾连连摇头:「不!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两军假意对峙,而军帐中早已金蝉脱壳。她们俩用御寒巾子遮了面,在诀洛一带四处游玩。柏期瑾见她不带人,不免因上回被抓感到后怕,小声询问会不会不安全。李明珏与她联步而行,在袖中搓着小姑娘热乎乎的柔手,心想被张子娥一抓,若是能给她个教训收收心,算是值当。她自个儿不也是被宋国抓去了之后才晓得教训的嘛,经此一想,忽而觉得她们二人莫名有相通之处。

    「不是没有人,在暗中而已。」

    柏期瑾一路下山来买的教训实不在少数,她还被偷过钱财呢,又问:「那要是跟丢了,钱没了,回不去城了怎么办?」

    李明珏乃于怀中取出一块寒玉令牌:「守城之人自会认得。」

    柏期瑾再问:「那要是他们别有居心,不认这令牌怎么办?」

    李明珏笑了,她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且不说有人暗中护卫,她以军治国,各地不乏为打漠北时过命交情的好友,再不济还功夫附身,对付三两小喽啰不成问题。瞧柏期瑾是硬要钻牛角尖了,不给她整个金钟罩铁布衫,再加个千军万马护着,还真不罢休。

    半张俏脸侧过来,一根修长的食指雪帽沿,指尖陷在软软的貉毛里。薄日在眉目边上勾了个精致的银边儿,那拨弄人心的眉梢轻轻扬起,虽看不见面纱之下微挽的唇角,却依旧能从那双凤眸中瞥出几许笑意,其间,还不乏轩轩自得之色。

    「那我就去最热闹的集市上,把面纱给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