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写剧本的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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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朝门里跳下,就像一滴雨水落入井口。

    一瞬间,黑暗覆盖了视野。下一瞬间,我碎裂了,融化了,形体仿佛在刹那间消失,我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我成了一捧被扬起来的沙子,一杯被泼出去的水,一口被呼出的热气。

    但身体的感觉依然存在。双腿踩踏地面的触感,手指抓紧背带的触感,依旧真实,只是变得模糊,或者说,松散,身体好像变成了疏松多孔的珊瑚岩。我使劲吸气,黑暗中也有空气灌入胸腔。我试着转动眼球,看到有光从黑暗的缝隙里漏进来。

    适应光线之后,我慢慢看清了四周的环境——这里并不是连接世界线的隧道。

    这是一个陌生的空间,就像位于地底深处的洞穴,四面都是岩壁。离我最近的一侧垒着一层灰黑色的东西,像是石英岩,我抬手想去触摸,却发现伸出的手臂也是灰黑色的。

    仔细一看,并不是手臂变成了灰黑色,是大量黑色的线条缠绕交叠,组成了手臂的形状。

    我举起另一只手,也是同样,餐盒也是,头盔也是。原来那种松散的感觉来源于此,我变成一堆交缠的线条了。我又朝四周的石英岩望去,果然,它们也是由同样的黑色线条潦草地团在一起组成的。在我注视它们的时候,还有一些灰黑色的碎屑“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画风?这个故事是被第一次拿到笔的婴儿创造的?

    不管怎样,先把工作完成。我确认了背上的餐盒——虽然材质变成凌乱的线头,但完好无损——然后朝前走去。我也不知道哪边是“前”,只是本能地循着光走。我的脚步往前推进,这个毛线团似的空间也跟着推进。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浮木,被风推着划过水面。并不是水被我切开,而是我被水包容。

    走了一段之后,光线渐渐变得明亮。我朝前望去,看到有窗口似的边框把光线束拢,一丛影子挡在被捆成一束的光里。我大步跑去,脚下传来松脆的脚步声,“咔嚓”“咔嚓”,每一步都像掰断一片饼干。

    逆光中的影子越来越近了,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在我踩上那片影子的前一秒,影子朝我转过头来。

    是个年轻的女人,或者说,大女孩。她穿了一件褪色的墨绿连帽衫,胸口的印花被洗得零零落落;一个咖啡色的塑料文件夹立在她的头顶,夹起几撮毛躁的额发。她盘腿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沙滩短裤宽松到巨大。两只黄色泡沫拖鞋挂在她的脚尖,一只在她转头的瞬间掉了,另一只也摇摇欲坠。

    是的,她是这里唯一拥有形体和色彩的存在。并且以她为中心的一小块范围内,椅子,书桌,桌上的台灯,乱放的书本纸笔和水杯……四周的物体显现出原本的样子。

    所以,这个被黑色线条缠绕的岩洞,或许是她的房间?

    她看着我,吃惊地瞪大眼睛,瞪得眼下两轮硕大的黑眼圈几乎要掉下来。她大张开嘴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她又说第二句,我的大脑终于适应了世界线的切换,为我翻译了这种陌生的语言。

    她说:“怎么回事……你是人?”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看上去像打了结的黑色线头在我眼中也突然变得清晰可辨。我意识到它们并不是无意义地缠绕在一起的。这些灰黑色的直线曲线按照规律排列,交叉,组合;它们是文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的线条文字堆叠组成了我的身体,每一个部位都由大大小小的名词拼合而成:“指甲”,“手指”,“手掌”,“手腕”,“掰断枝条的节疤”……身体之上还有衣物,无数个代表材料和颜色的词语像网一样交织,覆盖在我同样由文字组建的躯干上。我又转过头,两旁是“墙壁”“涂料”“挂画”“细小的刮痕”,脚下踩着密密麻麻的“地板”“灰尘”“爬虫”“掉落的头发”。

    原来我一路是踩着这些字走来的,怪不得脚步声变得像饼干一样松脆。

    ——“你怎么进来的?”年轻的女人又开口了,音调慌张地提高。我回过神来,看到她放下了盘坐的双腿,绷紧身体,做出防御和躲避的姿态。我赶紧从背上取下餐盒,打开,要把她点的炒饭递给她。

    “……你是那家店的?”我还没摸到炒饭,她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我刚要转头,她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你是人……真的是人?”惊讶和不置信的语气。

    这问题让我不太高兴,听起来也不像是好话。我思考是直接把饭给她就转身走人,还是向她展示一下我拥有的人所不能及的能力——

    “好神奇,”她突然又开口,“我能看到你的想法,就一个字一个字在你脸上滚过去!”

    ?

    我转过身,看到她睁大眼睛盯着我。她比我矮了一个头,十分瘦小,既没有其他超级英雄们标配的可爱或英气的长相,也没有能拯救世界的强壮或灵活的身体——刚才她站起来的时候,我听见一声不太健康的脆响,“咔”,从她的膝盖发出来的。

    ……等一下,她说她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