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灵前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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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美人娘娘一心北伐!》 

    北朔,隆泰十二年冬。

    太极宫。

    帷幔深深,苦气蔓延。

    龙床之上,北朔皇帝仰面躺着,形容枯槁。

    即使宫中地龙烧得暖如春日,可他身上还盖着一层层厚实绒被,压得人喘不过气,还要觉得冷。

    他应是快死了。

    安静宫殿中,一道轻缓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皇帝吃力转过头,除了宫人,他已有许久不曾见过别人了。

    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他眼睛骤然睁大,涌出怨恨。

    “你……是你……”

    “是我,陛下。”

    应答的嗓音轻灵冷漠如玉环泠泠,无一丝面对九五之尊的惶恐敬意。

    来人一袭白衣,鬓上缠着白花,素净地唯有胸前一只如意云头长命锁。

    冷淡干净到极致,容色如冰雪。

    只唇珠一点浅粉,透出可亲近的人气。

    皇帝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她鬓边的白花,声音虚弱,却仍带着几分帝王威严。

    “皇后,你是什么意思……”

    孟长盈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蒸腾的汤药,搅动间玉勺叮咚。

    她缓步走到龙床前,垂眸看人时竟面带悲悯。仿若眼前的人不是大朔之主,而是路边的乞丐。

    她声音淡漠:“陛下看不出吗,自然是戴孝奔丧。”

    皇帝在她平静的语气之下,脸皮微微一抖,眼珠滞涩转动看向四周。

    不知何时,偌大寝殿里已空无一人,只剩下面前这个汉女。

    是了。

    眼前这个身上无一丝浓墨重彩胡风的女子,是胡人宫廷中第一位汉皇后。

    这大朔皇帝是胡人。

    丰庆年间,漠朔胡人骁骑入关,挺进中原。

    汉人步步败退,高门氏族大量南迁,是为衣冠南渡。

    可南方地盘并不大,容不下许多人。剩下的便留在北边,成了胡人治下的臣民奴才。

    时移事迁,当初的臣民奴才,如今早已成为大朔王朝的半壁江山。

    曾经三族尽灭的孱弱汉女,现今是临朝称制、权倾朝野的孟皇后。

    “你……大胆!来人,来人!”

    皇帝望着她,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层层翻腾如海浪,要将人所有理智淹没。

    他忘记了五年间,若无孟长盈准许,这太极宫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汤药蒸腾水汽模糊了孟长盈面容,她只静静看着皇帝愤怒又惊恐,手掌抓着床沿,拖着病躯嘶吼。

    “来人!快来人!太子呢!望儿……”

    “父皇!”

    竟真给他叫来了人。

    来人脚步快而稳健,玄色衣袍,身形高大。

    并不像寻常世家公子风雅俊秀,而是英武挺拔,肩宽背阔,开合舒展间凌厉刚猛之气难掩。

    半束发辫披散于肩,微微卷曲,稍遮住左耳畔一只摇晃的绿宝金珠。

    他快步走来,优越眉骨下一双眼竟是琥珀浅色,浓眉深目冲击力极强。

    万俟望不曾看孟长盈一眼,直奔着皇帝而去,半跪在床边,唤道:“父皇,望儿在。”

    皇帝已有大半年不曾见过太子了。

    激奋之下,皇帝面色显出些狰狞,眼眶滚下两滴泪。

    他伸出枯爪似的手掌,抓住万俟望金绣衣襟,气息不稳,艰难道:

    “皇后,要谋害朕……太子,杀了她……杀了她!”

    万俟望闻言,抬眼看向静立的孟长盈,又垂目望着躺在塌上萎靡干瘦的皇帝。

    忽而笑了。

    “父皇,你是不是误会了?”

    “……什么?”

    皇帝面色僵住,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氛。他张张嘴,手里下意识松开万俟望的衣襟。

    万俟望扫了眼金绣滚边衣襟上的褶皱,抬手随意掸了掸,语调漫不经心。

    “父皇呼唤儿臣,不是想要儿臣亲手送父皇归西吗,原来倒是我会错意了。”

    说着,他抬眼去看孟长盈,语调转了转,似是委屈。

    “娘娘,这可怎么办?”

    孟长盈莹白手指轻触玉碗,色泽竟比玉色更柔润,眸光却冷若霜雪。

    “我不耐烦看他,你来吧。”

    孟长盈将那玉碗往长案上一搁,竟直接转身而去。

    雪白衣袖带起轻飘飘擦过万俟望半跪的膝头,让他眼神跟着微动。

    孟长盈离去,殿中只余他父子二人。

    万俟望嘴角笑意隐去,本就凛冽的一张脸更显出强势的攻击性。

    他拿起那碗汤药,随手将白玉勺掷出。

    “叮”一声,玉勺碎裂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