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二九章 蜂蝶频频慕幽香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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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青引》 

    【万历四十八年夏·捉月亭】

    李屏山的身量较之魏子然并不见短,许是受尽磨难的缘故,竟是出奇得清瘦。

    魏子然本以为自己在同龄孩子里算是偏瘦的,可看到自己那身衣衫穿在李屏山身上,仍是松松垮垮的,他真想上前握握她的手腕,看看她究竟消瘦到了何种程度。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她脸上落到了胸口,不觉双脸发烫,深感自己的可耻卑劣。

    李屏山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打量,将身上这身衣裳收紧束腰扎好后,方才不紧不慢地笑道:“你眼睛不老实,在往哪里瞅呢?你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看我不如看看你自己。我这小瘦身板,可没什么好看的。”

    魏子然窘迫难堪,红了脸,支吾着说:“你别误会,我只是……我想……没旁的意思……”

    李屏山却凑过脸细细端详着他,勾唇笑道:“你想从我身上寻南屏的影子,是不是?我不是早与你说过了么?她死了,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在我这里,你是找不见她的,除非我也死了。”

    “什么意思?”魏子然不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承认自己就是南屏?”

    “魏子然——”

    话音方落,李屏山的声音便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又低又冷,好似寒潭冷水,凉入骨髓。而她的双眸,也如同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的霜冰,旁人一眼探不到底。

    魏子然乍然被她这双眼盯着,如临深潭冰渊,正开口唤了一声“李屏山”,她却忽然笑了,那双眼也如遇春风般,冰雪消融,恢复了点点灿然辉芒。

    她似有些茫然,定定地、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光忽散了,慢慢凝结成了一层层的水雾,由缓而急地从那双空洞无神的眼里涌出。

    魏子然不明所以,只觉她好似突然之间又变了一个人,是他藏在记忆深处的南屏。

    他摸不着头脑,可看她泪流过脸颊,便情不自禁地抬手去揩拭她脸上的泪珠。她却像受到了惊吓般,慌乱向后退了几步,慢慢止住眼泪。

    她似乎不敢再正眼瞧他,只是低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什么?”魏子然愈发疑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问,“你不记得了?”

    眼前的人只是清清淡淡地觑了他一眼,茫然无措地点了点头。

    此时,魏子然即使有诸多疑惑,可内心却又抑制不住地欢喜激动。

    方才那一句低沉沙哑的问话,虽与记忆中有些许不同,可她说话的神态、语气却与从前如出一辙。

    这是南屏的声音,温柔含蓄中保持着刻意的疏离冷漠。

    是不同于她扮作李屏山时的声音,那样清扬欢快,喜怒分明。

    是呀,南屏的声音,总是让他分不清是喜是怒。

    她将自己的心藏得太深了。

    魏子然并没有追究她突然不记事的根由,倒是很愿意将她到此的经过情由一一细说给她听。

    说起她是随同郎家来此为他家婷姐儿庆生,因落了水才随他换了这一身衣裳时,南屏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如今套在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裳,心中茫然怪异。即便听他说了这些事,她脑海中对那些人和事却仍旧没有一丝印象。

    她所记得的,是东坑村里的宋妈妈和春水夫妇。

    而想起那对夫妇,她眼里仅剩的一点光亮便瞬间暗淡了下去,双目死水一般的平静。

    良久,她才抬头望着对面的魏子然,声音轻轻地问了一句:“我还活着么?”

    魏子然害怕看到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想好好安抚她,尚未开口说一个字,杨连枝却派了人过来催:“郎家老太太急着见这位小厮儿,夫人特特命小人来催的,让哥儿快些将人送回到船上,说是老太太一向离不开这厮儿。”

    魏子然舍不得将南屏送回到郎家老祖母身边,可如今又无计可施,只得陪同着南屏回到了女客的那艘游船上。

    而南屏,自始至终都不曾再言语,只是默默听从着魏子然的安排。

    上了船,那郎家老祖母便满脸笑意地过来将她搂住了:“好孩子,你上哪儿去了?你一刻不在眼前,我这心里便不踏实,你可莫再乱跑了。”

    南屏压根不认识这老太太,即使这老人看着温和慈祥,她也不愿亲近。何况,她本身不愿与人亲近,此刻被这老太太搂在怀里,顿时唤起了她被那面目可憎的男人抱在怀里羞辱糟蹋的记忆。

    她厌恶痛恨这样的亲近,猛地挣开老太太的怀抱,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冲出船舱,径直跳入了湖水中。

    众人纷纷跑出船舱来,船上一时乱作一团,呼喊声、哭叫声响成一片,也立马惊动了男客所在的那艘船。

    在一片混乱里,杨连枝忙命船上会水的家丁仆从下水去救人,自己又忙着去安抚船上的客人,薛氏与卢氏也帮着安抚劝慰。

    两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