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终章 第(6/7)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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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的下巴迫使谁把毒药吐出来,或者起身喊来狱卒,救下其中一个人,可是她的身体一动也动不了,她清楚地知道,来不及了。

    身后的黑暗里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可是那声音渐渐模糊了,接着是身体倒地的沉闷,腿脚蹬地的挣扎,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人很快就在毒素下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裴允城还是林青宜,都在承受着五脏搅碎的剧痛。

    接着是浓稠的血液缓缓从口鼻中渗出的声音,带着粘腻的腥甜臭味,明明身后没有风,裴元辰却觉得这一切如同贴上后脖子的毒蛇一样,在她的后颈辗转反侧,啃噬着她。

    裴元辰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她低下头,手心里血肉模糊,土红色的瓷片上残存的酒水还在冒白泡,手心里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下,在掌纹上化作四面八方的河流。

    有一滴脸上的冷汗落了进去,河流断裂了。

    裴元辰又一次冷笑了一声,依旧是意味不明的。

    她想起了那个她濒死的梦境,在陈谅的眼中,裴允澈死的比应挽之早,在轰隆作响中埋进了山洪里。这是美化以后的想法,在他死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树枝也许会戳穿他的身体,碎石会砸碎他的血肉,而泥土,会争先恐后地挤入他的口鼻。

    幸运一点,在那之前裴允澈就被山贼一刀劈死,这只是尸首的下场。

    裴元辰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仿佛大地在摇晃。

    而应挽之,她在某一个地方和丈夫分别,踏上了归家的旅途。迎接她的不是两个女儿甜蜜的怀抱,而是震颤的剧痛和折磨,她是怎样哀嚎着生下孩子的?

    裴元辰想不起来了。

    她的眼珠子在灌进来的雨风中聚焦,她终于在清醒过来的瞬间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她的父母,死于绝望,亡于不公,天灾人祸交织在一起夺取了性命,可是裴元辰做了什么?她看到的是,仇人者,坦然赴死。

    为母者,为子而死;为夫者,为妻殉情。

    那她的父母呢?她父母的死算什么?裴允澈和应挽之,算什么?

    裴元辰在石头狱中发出了嚎啕的嘶吼,逐渐变成了扯嗓子的苦笑,她大笑着,几乎稳不住自己的身体,仰倒在地上,手心的血液描绘出石板的景象。

    一声长长的干笑后,一切戛然而止。

    身后没有任何的声响了,裴元辰失了魂一样,慢慢扶着瘫倒的桌椅板凳站了起来。

    火把依旧在剧烈地燃烧着。

    地牢又明又亮,裴元辰的脸上落下来两滴亮晶晶的泪水,还带着眼眶中的温度。

    回到裴家的那天,再到守着父母的灵位,跪了那么久,裴元辰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尽管那是她最应该哭泣的时候。

    那是为了她自己好,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世人才知道你过得苦。

    可是没有。裴元辰怎么都哭不出来。

    甚至还有老仆,在听到外人的闲言碎语后,偷偷拿香火熏她的眼睛,只求她掉两滴泪,成全孝顺的名声。

    在那之后,裴元辰很久都不会流泪。直到大家遗忘了她的来历,忘了她到靖城是为了奔丧。

    裴元辰常常落泪了,哭了许多次,总是哭,可是水满则溢,她就如同一盏灌满了苦水的壶,再不往外倒一倒,就要裂开了。

    水会从骨头缝里挤出去,泡软了她的身体。

    裴元辰恍惚里扶着石墙站起身来,她摸着石头的纹路,冷冷的,还沾着雨水的温度。

    地牢的形状再次在她眼中成型,她终于回过神来,吞咽了一下。

    仇人已经死了,大仇得报,以后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她这样想,浑身轻飘飘的,往外走去。

    可是刚刚走到了拐角的地方,她的嘴唇嗫喏了两下,干涩道:“娘?”

    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忽然说出来这样一个字,可是下意识地,她又轻声道:“父亲?”

    石头狱中丝毫没有回音,一切都静悄悄的,糟糕极了。

    即便有鬼魂经过,也只有刚死的裴允城和林青宜了。

    四下寂静,裴元辰想干巴巴地笑一声,可是怎么也做不到。

    铺天盖地的枯寂涌向了她,将她整个人吞灭了。手上的伤口在这时才传来隐约的刺痛,嗓子火辣辣的,眼眶又干又热,仿佛被什么给熏过一样。脚底下是踏实的石板,眼前是火光明亮的照耀。

    眼角,小窗口的冷光照进来。

    原来就算报了仇,爹娘也不会活过来了,啊。

    裴元辰在心底干巴巴地想。

    有雨水一样凉凉的东西滑过脸颊,裴元辰清晰地认识到,那是自己的泪水。

    在这一整个瞬间,一种全新的、无法容忍的、极其尖锐的痛苦再次覆盖了她,这次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保护她自己了,痛苦就是痛苦,悲伤就是悲伤,肉贴肉,骨贴骨,裹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