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梦里人早知身是客,画中仙迟悟情为牢 第(1/3)分页

字数:   加入书签

A+A-

    “他昏倒前确是没瞧见什么能刺激人的物件儿或者事情么?”

    郎中婆婆边递给白持盈一张方子,手上边施着针。

    “未曾的。”接过那方子,吩咐石小四看准了回婆婆那院子拿药,白持盈回过头来,还是方才那番说辞。

    婆婆皱眉,却也没再追问什么,只喃喃道:“不应当呀,怎会忽然这样不好起来,不单是这失忆之症,全身的经脉气息皆乱了,若不是你察觉得早,方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

    白持盈心还未定下来,只神游着,也未回婆婆的话,心中却是千般思绪转过。

    他之前瞧见了什么?进屋之前还好好的,一眨眼的功夫就病得吓人。左思右想,白持盈也只能将这“差错”放在那方匾额上。

    倒还不如不翻过那匾额,当作甚么都不知道的好。

    白持盈心思愈重,面上却不能显出来,被婆婆喊回神来,还得二二三三搭着话。

    若说在当今的皇帝面前最不能提什么,便是这齐王府。

    听她父亲言说,作为当朝唯一异姓封王的功臣,这齐王府的老祖宗曾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立下过汗马功劳,位列昭玑阁八功臣之首,民间向来有着“萧宁共天下”的俗语。

    但最奇的是,这齐王府自老祖宗始,竟无一纨绔子弟,可谓满门兰芝、一室棠棣,出过两帅三将三相数十进士,更有个名篆史册、用兵如神的女将军宁三娘,风光了数代人。

    可一切都戛然而止在二十年前。

    朔宁四年,齐王反,九族尽诛。

    从此宁家就成了这个大梁的禁忌,前后因替齐王府上疏伸冤而死的大臣名士不下百人,一时血溅大明宫。

    时至今日还有人常打着为齐王府平冤的名字造起霍乱。

    她儿时曾因顽皮偷跑到齐王早已荒废了的旧宅玩耍,结果在里面迷了路,困了整一日才遇着个好人将她带出来——那实在是个大得跟个海底龙宫一般的宅子,纵使杂草丛生、雉雀乱飞,也难掩旧日风采。

    难不成辜筠玉和宁家有关系?

    这个念头一起,白持盈混觉一身冰凉,心中惴惴不安。可又想到自个儿当初遇到这人时,他一身锦衣华服,瞧着实在不像是个流浪破落户。

    难不成是齐王故交之后?

    这也不应当,当初与齐王有关的人,被贬的被贬,被杀的被杀,哪个还有如今的风光模样?

    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白持盈只能将怦怦乱跳的心放回肚子里,悄悄探头头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辜筠玉,长长叹了一口气。

    婆婆微微欠过身子,朝白持盈一笑:“看吧看吧,就在这儿呢。”

    白持盈脸颊蓦得飞上一片红,忙将视线收回来,解释道:“我瞧瞧他是不是比方才好些了。”

    婆婆也没再逗他,只拜了拜手,招呼白持盈过去,吩咐道:“好是肯定比方才好了的,只是需好好吃着我那两副药,一副是调理他身子的,一副是治这失忆之症的。”

    语罢,她又施了一针,才悠悠道:“但也许他这一醒来,便什么也记起来了,姑娘便也不必劳神费心照顾这短命鬼了。”又放出半碗黑血,婆婆嘴里念念叨叨骂着辜筠玉不好好养身体。

    白持盈将那半碗黑血倒了,凝眸看她:“若能记起来最好,免得像如今一般不上不下的,倒叫人每日里提着一口气。”

    婆婆还欲回她些什么,石小四却恰好拿了药回来,推门打断二人话头,大喊道:“我是不是特别快!”见白持盈神色不对,她又缓缓放下了那举着药袋子的手,讪讪问:“怎的……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知是自己方才满心如麻愁绪吓着了这孩子,白持盈连忙笑着将那药袋子提过,谢道:“方才正担心着伤势呢,一时没回过神来。”从荷包中捏出一粒碎银子,白持盈递给石小四:“你拿着,与盲妹妹买些好吃的去。”

    拿着那粒碎银子,石小四蹦跳着离开,白持盈才回过神,将那药袋子放到桌上,

    一直到晚间,辜筠玉都没醒来。

    他困在一个很沉、很沉的梦里,沉得人快要溺死。

    先是一处连着圆润石子的曲折游廊,折向一雕檐画栏的池中堂室,尾尾红鱼成群翕合荡漾,却不点半点生气,连那柳、那荷也是极冷,冷得人在夏日里也不免心境郁郁。

    辜筠玉持着把纸伞走近了,一时约莫有十几个丫鬟侍女样的人排排低头行礼,瞧不清面貌,却嘴里念着“世子万安。”

    堂室内传来阵阵诵经声,一青衫木簪的美妇人合手与金袈裟的大师念着经文,幻境中的辜筠玉神色淡淡,向前行了一个规规矩矩却也无甚情分的礼:“孩儿见过母亲大人。”

    “今儿书可曾读过了?”美妇人未回头,仍是盘着手中念珠。

    “回母亲大人,未读,今儿与陛下、父亲大人先去太学里巡视过,想着回来再念。”辜筠玉仍行着礼,声音并无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