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梦里人早知身是客,画中仙迟悟情为牢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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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美妇人却是勾唇,转身抚过辜筠玉的脸,终于换了个人似的,慈爱道:“我家玉儿向来是出类拔萃的,昨儿陈妃才与我说,皇上又赏了你一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
“是的,母亲大人。”
抚过添了银光的一头青丝,美妇人懒懒收手,与身旁丫头笑道:“他们那些会生好几个的又如何?还不是加起来都比不上我这一个心尖儿上的?”
丫鬟小心着替美妇人摘掉鬓边银丝,附和道:“那是,谁不知咱们世子是放眼这九州十六郡也顶争气的郎君。”
二人又说笑着聊了两句,辜筠玉却并未听进去,只觉得这佛堂太冷了。
她们是谁?
眼前美妇人随着袅袅青烟幻化而去,亭、台、楼、阁都精怪似的旋扭作一团,乍然荡开,碎作一片片烂书页。
漫天风雪,辜筠玉看着眼前那个原先长身玉立的公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孩子。这个小小的、瘦骨嶙峋的、衣衫褴褛的孩子,倒在一处破庙旁。
他双手尽是血污,就快要死去。
在大雪要覆压过一切声音时,一辆华盖马车撕开阵阵寒冽北风,行到了他面前。
“爹爹,你快来!这小孩儿好像要死掉了,好可怜啊。”
马车上跳出一个雪团子似的小姑娘来。
他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温暖得有些灼烫的怀抱,叫人不想醒来。他使劲睁开冻得肿胀的双眼,用尽毕生气力瞧了那小姑娘一眼,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们的马车向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行去,那里没有风雪和饥寒,只有一府梅红纱绿、无烟却热的紫山炉和满堂墨香。
好暖和。
辜筠玉许久没有睡过这样绵长的一觉了,他睁眼,没有梦中寂冷的佛堂,也没有梦中飘荡的红福结,被儿却还是香香的。
不对。
迟缓凝滞了许久的脑子突然转过神来,辜筠玉尝试着动了动发麻的手臂,却发现沉甸甸的。
白持盈还未醒来,早就越过那楚河汉界钻到了他怀里。
看着姑娘静静的睡颜,辜筠玉终于不再发愣,登时想起了这几日的一切。
白大小姐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许这也不许那,自己却是个睡觉实在不安分的。其实辜筠玉想了好几日,也想不出她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翻过那小山来高的隔被钻过来还不醒的。
所以在第一 日侵晨起来发现两个人滚在一块儿以后,他每日皆比白持盈早起一些,只为白大小姐不要恼羞成怒让自己露宿街头。
反正他肯定是为了不露宿街头,绝对不为旁的。
对的。
在严寒逼人的屋外和香香暖暖的被子中间挣扎了一瞬,辜筠玉果断选择了后者,然后十分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
总不可能把自己一个病号扔出去,白小姐还是一个十分有良心的姑娘。
就是太有良心了。
辜筠玉在心中叹过一口气,给身旁人拉了拉被角,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
石当家的今儿清晨在院子里练武时,发现很不对劲。
收留的小孩子们先起了,蹲在井旁玩闹着;石小四叫上小盲女出去采买食材去了;白持盈一个人站在屋门口踱步了有三刻钟。
若仔细瞧了,还能发现这向来沉稳的白姑娘竟脸颊耳根皆飞红,愤愤地脚一踩地,想进屋去却又折了回来。
白持盈已经这样欲敲又止,止又欲敲数次,最终还是没有抬脚走进去。
石当家的断定这肯定和屋里那位公子有关,白大小姐平日里是一团和气的菩萨模样,端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可一碰上屋里那位,仙女就跟点了睛一般,染上了人间颜色。
但她根本不敢说。
她只能给白辜娘递上刚蒸好的几个窝窝头,示意姑娘快吃。
白持盈道了谢,接果那窝窝头,吭哧吭哧吃掉一个,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一想起今早起来自己滚在那人怀里,她就羞得差点儿将手中帕子生撕了。
怪不得这人几日来每日都起得那样早,又那样古怪地瞧她。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她半是忧心半是试探地问这人话,偏这人还一通胡搅蛮缠的乱说搪塞自己。
问他可是因着那牌匾发的疼吗,答曰不记得;问他可记起些什么来,答曰不记得,问他为何不与自己说那乱动的事儿,他拿被子蒙着脸笑作一团。
真真是可恶至极!
待肩上积了一层薄霜,药煎得时辰差不多了,白持盈才深吸过一口气,推门进了屋里。
辜筠玉正拿着块儿帕子俯在床边咳血,一抬头便瞧见白持盈手中端着那碗泛着苦涩的药,两人皆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