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犹炽》 

    海生依旧保持着谨慎的沉默，嘴角噙着了然的笑意。郁弥和柳正宣的交锋还在继续，他的长处正是经营和谈判。

    “星合有成熟的研发团队和流片的经验，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玩金融的游戏？”

    在郁弥的步步紧逼之下，柳正宣正色道：“郁先生，这是公司的商业机密，我们会谨慎对待每一位合作伙伴，星合仍是我们的首选。”

    “开诚布公地说吧，我们正在着手于新一代芯片的研发，市场的份额只会不断地扩大，星合从不介意将蛋糕分给别人，我们正在提升需求，二十万片以上的产能不是一个小数目。”郁弥点出了柳正宣心中的忧虑，“你担心IC1805会影响到晶富的产品？但是您应该比我还清楚，这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海生接下去说道：“星合不会对晶富造成冲击，合作才是目前对我们双方最有益的方式。”

    柳正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海生和郁弥，这两人的配合简直亲密无间，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不禁让他深思。不过他的手里也捏着一张底牌，气定神闲地说道：“晶富的产能不是无限扩张的，我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需要顺应市场的规则保持稳定的出货量，但存储芯片无论如何都具有大宗商品的属性，不像你们AI芯片，只需要追求极致的性能，我们必须考虑得更全面一些……不得已做出这样的决定，希望星合可以理解。”

    郁弥说道：“这个方面，感谢柳总提前告知我们，不至于让我们措手不及。”

    “郁先生是位明白人，”柳正宣向后一靠，放松了姿态，“我们给升平的供货不会影响到与星合的合作。”

    其实对于他和晶富来说，与升平集团这样已经在市场上站稳脚跟的消费电子巨头合作，才是更稳妥的方案。

    只可惜，升平集团也有自己的短板，如果他们的研发能力能向星合一样强大，就不用这么瞻前顾后了。现在就是升平都得和星合合作，晶富两边都不想得罪。

    更何况，送上门的生意，为什么要推出去呢？

    但不得不说，腾云升还真是有个好儿子。

    柳正宣难免想起行业里关于这对父子的传闻。

    海生见会议室里沉默了下来，再次确认道：“提价势在必行？”

    “没错，”柳正宣肯定道，“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再谈。”他还是很看好星合的，尤其是危不倚和郁弥摒弃前嫌后的星合。不过他也没有兴趣掺和别人的家事，便提点道：“升平还没提出确定的需求数，预计不会低于这个数。”

    柳正宣用手指比了个二。

    海生眉毛一扬，郁弥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制止了。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海生开口说道：“柳总，我们已经明白了您的意思，不过父子哪有隔夜仇，您说是吧？”

    柳正宣打了个哈哈，“当然，当然，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海生在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既咬定条件不松口，又故意向他们卖了个好。

    郁弥本来就让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本来也没打算仅凭一次谈判就把价格重新谈拢，但柳正宣透露出的一部分信息且不论真假，已经够使他们心生警惕。

    郁弥对他使了个眼神，接下来更重要的就是为星合争取更低的价格，以及更快的供货时间。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郁弥暂时没有要撇开晶富的想法。归根结底，危不倚的计划仍在稳妥地推进中。

    重要的事情谈完了，接下来就等两边能不能接受对方开出的条件。

    会议室里的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柳正宣是个精力充沛且能说会道的人，让秘书倒了茶，拉着他们回忆往昔。

    “当年我还在美国，突然有一天接到危老板从国内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哪里来的自信，开口就问我：‘有没有兴趣谈笔十个亿的生意’，我当时一听，好狂妄的语气，倒让我好奇这家伙有没有狂妄的资本。……当初你发过来的PPT，我现在还留在电脑里，给那些年轻人上课用呢，看看人家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撇开业务上的争锋相对，他本人其实很欣赏危不倚。

    “后生可畏啊，年轻又有能力，敢吃苦，重要的是还有理想。”

    海生摸了下鼻梁，“您太客气了。”

    还好柳正宣夸的是危不倚，这段时间以来海生听过的夸奖太多了，现在也不往心里去，只是郁弥一直沉默着，安静地看着文件。

    海生暗中想道，要是柳正宣知道那PPT是郁弥做的，会不会还这么欣赏，大概会吧。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柳正宣有其他会要开，离开前还安排了市场部的员工带着他们去晶富的对外展厅逛了一圈，结束后带着他们去食堂的二楼用餐。

    展厅倒没什么特别的，正常的食堂让海生感动不已，连连称赞，夸得晶富陪同的员工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减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