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灯下客(二)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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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是一个人人仰望和臣服的地方。”云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突然篡紧。
“不,那里是白骨和鲜血,有那个人的,有我母妃的,有我手足兄弟的,有太多太多的人的,”燕瑾行笑着说,“那是一个死了很多人的地方,是活人冢。”
沉默了半晌,燕瑾行斜睨着他,眼尾下拉,有些冷硬的嗓音突兀的响起:“那天蓝灵儿说送你走,为什么不答应?云琰,你应该知道,若是你答应了,太傅自然会替你周全,从此池鱼故、羁鸟旧林,你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
云琰在方才他说什么白骨皇权的时候就已经扭头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他不意外蓝灵儿做了什么燕瑾行会知道,他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能够治理好前朝,后宫的诸多事情自然也躲不开他的眼。
明明周遭都是黑夜,云琰却清楚的看清楚了燕瑾行的每一个表情,比那日他被押解回京的时候,他看到的还要清楚。
同那日一样,他在燕瑾行眼中看到了责备和不解。
那日,他们隔着整条凌安街,但是眼下,他们之间不过半寸距离,看的愈发清楚。
“皇上既然什么都知道,自然不会放我走的,不是吗?”云琰垂眸,看着自己脚下的石子。
“我知道,你想去北境,琢玉,哪怕你今日去了北境,如同你十六岁那般扬名立万,退敌十万,你就算战死沙场也不会有人哥送你,百姓们不会记得你,史官不会提笔记载你的功绩,百年之后,你们云家只不过是乱臣贼子,你做的这些没有意义。没有人会记得你,百姓们记得的永远都是岐山死去的冤魂。”
燕瑾行一字一句的说。
“当然我更不会记得,因为你是在赎罪,可你配吗?你母亲配吗?你母亲作为郡主,明知你父亲要谋反,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她永远和当年一样自私。”
提起自己母妃的死,燕瑾行眼中都是猩红。
云琰看着远方,点点星火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
扬名立万,多么美好的幻想。
哪一个从军的人不是为了能够功成名就,就算成不了什么名将心里也总是期盼着能够被人称赞歌颂,谁愿意背井离乡,刀光剑影之间杀出一条活路,面对的却是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凌云骑的将士都在替他伸冤,可是云琰知道,他不冤。她母亲甚至都做好了带着他们全家逍遥快活的打算。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云琰学着燕瑾行的样子伸出腿,刚刚打斗消耗了他不少的力气,眼下他觉得有一种疲惫从心底卷起,就连眼皮都倏然沉重了不少,幸而山顶风大,叫他不至于昏睡过去。
他又不是真的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却还幻想着做神邸,这大约就是不自量力吧。
从年幼到如今,他还是没有学会。
“先皇后唯一的心愿,就是叫你远离纷争,燕瑾行,你曾同我说,你厌恶了这皇宫的尔虞我诈,厌恶了骨肉相残,等到皇祖母归西之后,你就寻一处庄子,打铁也好,卖面也好,总好过在这皇宫里看着红墙白瓦,同他们整个你死我活。你如今坐上这活人冢又是为何?”云琰问。
“你回来就是想知道这个?”燕瑾行扬了扬眉,仿佛在嘲笑云琰的蠢笨,如此简单的问题,也值得生死一线回来追寻一个答案,“这有什么,每一个爬上这个龙椅的人,都会觉得曾经的什么厌恶了骨肉相残,厌恶了尔虞我诈都是笑话,坐在龙椅上掌握无数人的生死,想拥有什么,没有人敢说什么。琢玉,哪怕就是寻常家的百姓,没有读过什么书,都知道,天子是这世间最为让人羡慕的。你问我为什么坐上这个位置,不觉得可笑吗?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再也没有人欺辱我,没有人冷眼看我,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去见过你母亲,当时她的表情,真是让我好难忘啊。”
“那日我离开之时,你同我说,你已经放下了。”云琰别开视线,觉得有些冷了,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披风,隐约的龙涎香的味道,窜到他的鼻尖,他轻声说,“你不在记恨后宫发生的一切。”
云琰记得他离开北境的前一个月,他们也曾刀剑相向,割袍断义,就是那是云琰才知晓了自己母亲昭和郡主亲口污蔑先皇后清白,害得先皇后最后惨死。
他离开北境前一日,燕瑾行突然上门,说,他放下了这些旧恨,叫云琰好好打仗,等打了胜仗,请他喝桃花酿。
云琰问他会卷入这些皇子们的纷争吗?
燕瑾行说,不会。
短短数月,三皇子登基,他父亲谋反,云家被诛。
他甚至都不知晓这究竟是一场噩梦还是幻觉。
云琰不是没想过死,背着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背着那么多骂名,他活着还有什么脸面。
但他还想问问燕瑾行,为什么要做皇上。
“当然都是朕骗你的,琢玉,你居然信了?若不是为了不让那些大臣们找个理由弹劾朕,朕早就把你母亲挫骨扬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