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加耳稍回过神，循着玛丽的声音向她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旁边一些伫立着的医用消毒柜时，他停下了脚步。

    这间地下室是按照手术室的样子来布置和改造的，虽然被荒废在这里多年，有些陈旧和肮脏，但手术所用的工具却一个不缺，且全部分门别类地整齐摆放着。

    可以想象，在梁夏月的母亲生产之际，一定有不少医生护士围在她的床边，用棉垫吸取她渗出的血液，用盐水纱布包裹她溢出的内脏，用手术刀和牵开器破开她纠缠着的内膜和组织。

    这副场景，但凡深想，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头皮发麻。

    朧的出生完全无法用人类的常识来判断和理解，普通人类看到，也许都会吓到仓皇而逃，而这群曾经出现在这里的医生和护士却神情严肃、手法娴熟地为朧处理着伤势，他们明明是人类，却能如此无动于衷地面对这世间最诡异最不可思议的事物。

    不寻常中的寻常，比不寻常本身更让人觉得惊惑。

    除了手术工具，这里还堆积了不少医疗器械，不只是急救用的，更有观察用的。

    江加耳走到玛丽身边，开始看她整理好的文件。

    这些文件里有观察日志也有形成结论的研究报告，尽管字体飞逸、残缺不全，但也能看出都是出自经过医学专业培训的人员之手，几乎面面俱到地记录了女人从来到这个地下室的第一天起每一根头发丝的变化。

    江加耳感到自己的第一印象没错，女人的的确确是生产的工具，不仅如此，她也是这个实验室性质的产房里唯一的实验对象。

    朧虽然生性残忍，但他们有一个特点就是并不忌讳与异族的女性通婚，让她们牺牲性命替自己产下后代，这也是他们拥有着美丽容貌的最根本原因。

    当然，朧也不会对生下的孩子有多少感情就是了。朧因为常年同类残杀数量稀少，他们这样做，也只是出于种族延续的本能罢了。

    如果生母是暗面生物，那么生出的孩子多半会是完全的朧，如果生母是人类，生下的孩子就是混血儿了。

    人类操纵朧这样强大的暗面生物的可能性为0，但混血儿却可以从小开始培养、教育、训练，将其变成手中的一把利刃。

    至于受孕的母体如何选择，这一点也不困难。在这样落后的城镇，被遗弃和贩卖的女婴比比皆是，心智不全也没关系，只要有个合格的子宫就好。

    只要第一代能够成功，组织得到了一个唯命是从的“守护者”，那么只要再让这个守护者继续和人类通婚下去，下一代守护者也就不愁后继无人。

    江加耳的手指停在泛黄脏兮兮的纸页上。

    这些可怕的事实就冷冰冰地记载在这里，稍一推测就能推出全貌。

    虽然对于实验这种事情江加耳已经见怪不怪了，但立正矫成会这种毫无人性的做法，还是让他无言以对。

    文件中有不少关于实验失败的记录，但这些失败却都是源于组织对实验体的不尊重，并非技术不过关，是血腥而刻薄的低级错误。

    江加耳想起自己以前在图书馆查阅过的一本叫做《对于明暗面的认识-历史与沿革-》的书，该书的编纂者是一名充满噱头的哲学硕士，书中收集了各国的数篇文章和作品，翻译后再加以作者的主观分析，其学术价值就像是占星术之于天文学，炼金术之于化学。

    而组织所做的这些事，连这本书都比不上。

    组织所做的不是伪科学，而只是单纯的谋杀。他们把一个可能会有意义的科学实验，彻底变成了屠宰场里的流水线操作。

    江加耳忽然清楚地意识到，像立正矫成会这样从根就开始腐烂的组织，他没有责任去救更没有能力救得了。

    也许，梁夏月拦着他不让他去见组织的头目，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先生……”见江加耳还在认真地翻阅资料，玛丽那边却是坐不住了，“您有没有听到人类的呻/吟声？”

    听到玛丽这么说，江加耳停下了手中动作，在极静的空间里，确实有属于人类的鲜活声音一声接一声地传来，开始极小，到后面就越来越大。

    “这间地下室竟然这么大。”玛丽重新开始释放光线，注意到了角落里一扇封起来的门，“先生，声音好像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扇暗门已经很破旧了，挂着的锁也跟装饰差不多，江加耳看了一眼便果断用脚踹开了门。

    随着他这一脚，被捆得五花大绑的叶山翻滚倒在了他面前，眼里飚着泪，正“呜呜呜”地向他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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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叶山安置在距离组织稍远一些的旅店了，咱们这次的经费还挺充足的。”玛丽说，“但是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组织发现的，城市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先这样吧，他的事还得过几天再说，目前只要保障他的人身安全就行了。”提到叶山，江加耳也是头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