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黄昏时分，裴婠才返回自己的寝宫，而宁炽早早等候在那儿。

    有他在，宫人紧绷地跪在地上，寝宫内寂静得可怕，只听到他倒酒水的流动声。

    宁炽转头望向回来的裴婠，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只让宫人端上酒菜，只抱怨裴婠让他等待太久。

    裴婠凝望着他灿烂笑容下的眼睛，对方并没有质问自己为何偏要见皇后，她便也坐在他对面，沉默地望着宫人送上来的酒酿佳肴。

    宁炽歪着头凝望着裴婠沉默的眉眼，“怎么不说话？”

    “你不和我说说，为什么不让我见皇后？”裴婠反问道。

    周围的宫人识趣地马上退下，关上了宫门。

    这酒弥漫着桃花的香味，他一饮而下，脸颊微红，眉眼真挚地望着裴婠，悲愤道：“婠婠，我不过是嫉妒她，嫉妒她与你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裴婠愣怔地举着酒杯，惊诧地看着他，她与皇后是表面夫妻，这也能惹得他嫉妒？

    他顿了顿，冷笑两声，“更何况她兄长不是个好东西，表面安分守己，背地里挑拨是非。我在明，他在暗，我们不得不防着他们。”

    宁炽眼眸闪着泪光，悲伤裴婠对他的质疑，垂头道：“婠婠，你如今也听信了吴家兄妹二人的话，对我起了疑心吗？”

    “我只是疑惑你为何不让我见皇后，皇后是我兄长亲自为我选的良配，她不会有二心。”裴婠心下一惊，没想到宁炽会眼含泪光委屈，扭过头不敢直视他湿润的泪眸。

    宁炽冷哼一声，眉眼满是不甘和戾气，讽刺道：“她即便是前太子所信任之人，但终究是吴家女，比不得我与你的情分，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

    裴婠穿着皇袍，听着怪诞的话，这般阴差阳错的关系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她每日胆战心惊，隔着厚厚的帘子，总害怕那些狼子野心的臣子认出自己是个女人，把自己铲除。她如此伤神劳精，早已疲惫不堪。

    敏感的性子也让她察觉到宁炽早不是当初灿烂明媚的好少年，反倒是被仇恨侵蚀成恶劣暴躁的恶狼，逮谁咬谁。

    她也不得不感叹裴凌君连死都让她不安，把怀疑种子种下，把宁炽说得多么可怕，让她连做梦都是他坐上龙椅大开杀戒的血腥场面……

    沉默让宁炽心烦不已，他收起自己可怜的模样，冷冷反问发呆的裴婠，“难道不是吗？”

    裴婠回过神，怔怔地望着他，“那你要我怎么做？我冷落皇后，会引起吴慕石的不满，我一向只敢和皇后接触，不敢与他有正面交锋，只怕他随时能察觉我的异样。”

    宁炽烦闷地喝了一杯酒，轻轻在她耳畔道：“我只怕皇后随时反水，必须控制住她。”

    裴婠微微扭头看着脸颊微红的宁炽，惊诧地瞪大眼睛，“你要我囚禁皇后？”她犹豫又想拒绝，可此时的宁炽早已不可控，认真地点头，不容裴婠有任何拒绝。

    “不会要了她的命。吴慕石一向疼爱这个妹妹，有这个妹妹在，他不敢不敬陛下。”宁炽嘴角微微上扬，今日只是通知裴婠他要下手控制皇后的一切，夜晚他的人早就闯进的皇后的凤仪宫，铲除了她身边所有的近侍。

    裴婠盯着他冷厉的笑，面上犹豫不决，挣脱开他的手，她突然想到今日白天群臣谈论的立太子一事，下面吵得不可开交，而他从不曾表态，她看着如今华贵又傲慢的男人，心中一阵阵后怕，迟疑许久，凝视他的眸子，轻声道：“吴慕石一向敬重我，今日立太子一事，他倒也支持，不像是个要造反的逆贼。”

    果然，对面的人神色一滞，乌黑的眸子沉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注视着桌上的银质酒杯，缓慢开口道：“稚子最容易被挟持，他不过是表面奉承。”

    幽暗的烛火只让裴婠的疑心更重，不明他到底如何想。

    “过两日我还得去北望山剿匪，我只怕自己离开后，有人对你动手。”宁炽唇瓣微微抿着，无奈笑着，“总不能把你带在身边吧。”

    裴婠惊讶道：“我怎不知道你要去剿匪？此去可危险？”

    “不危险，但总要耗费些时日，我总怕有人对你动手。”宁炽的眸子愈发温柔，抓住裴婠脱离的手，清亮的眸子笑盈盈地望着焦虑的裴婠，“陛下可不能让臣忧心啊。”

    裴婠心中一时愧疚，也不再斥责他为难皇后一事。

    “熙和明面上还是皇后的孩子，立太子事迟早的事。”宁炽一番话又消解了裴婠内心的不安，他阴沉沉的眸子泛着浅浅的笑意，滚烫粗厚的手死死地抓着裴婠。

    …………

    翌日，皇后因病不起，周遭宫人担心不已，请来太医查看，凤仪宫的大门就此紧闭，除了太医，很少有外人能进。

    裴婠在宫中闲来无事便陪着熙和玩，数着宁炽回来的日子。

    只是熙和并不省心，他不知裴凌君身死在外，偶尔会小心翼翼地问裴婠，他何时回来。

    裴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