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歧路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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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竹声响之后,江秋等新党在金陵的处境依旧严峻。

    头一件事就是科考的主考官。

    按照惯例,正月休朝休到十五。这一年刚到初二的清晨,前夜里落的雪都还没来得及清扫,江秋就被季怀仁宣入宫了。

    季怀仁在暖阁里,室内炭火烧得太闷,折柳把灭了熏香,卷起毛毡让江秋进来,又把毛毡别了一条缝,留着通风。

    室内君臣三人,均是面色凝肃。

    江秋说:“如果世家不愿意让步,我们能不能分而化之?”

    季怀仁垂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容氏、李氏、关氏,都是朕的好世家啊。怪就怪朕不是关贵嫔亲生的皇子。”

    江秋也笑了:“关贵嫔亲生的皇子——还是关家亲生的棋子啊?”

    折柳的声音沉下去说:“选才这件事上,三大世家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我们拆不开。”

    历来,世家垄断科考。每一年进士放榜,世家出身的考生要占八成往上,而参与考试的世家考生总数比之寒门考生,前者却是后者的十之一二。

    世家能够垄断的原因无他,朝中官官相护,依据姓氏聚结成族,寒门官员的生存空间被一再挤压。官场外,世家们为了延续自己的权力,同样手段层出。

    在科考正式开始之前,大多数的世家考生就已经在长辈们的引荐下,将自己以往的作品集合成册,呈递给当届的考官,并从考官处获取指点。

    这件事在大梁不受律法约束,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情,甚至还有个颇为风雅的名字,叫作“行卷”。

    然而,对于千里迢迢来到金陵已经耗尽了盘缠的寒门考生而言,又是哪里来的精力和金钱,将自己的作品呈递给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呢。

    因为缺乏门路而不公,这是其一。

    其二,是对于江秋他们这个新起身的“新皇党”而言,敬仁元年的第一场科举更是充实自己羽翼的机会——羽翼未丰的新皇急需一批不属于世家的新鲜力量,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

    折柳把散下来的毛毡盖上,叹了口气:“臣和江大人来来回回商量好几回了,没办法,我们这些人江大人不是科考出身,宋大人是武举,陈盎和臣又是两个歪门邪道,只有劭大人是正统读书人。”

    “劭河清终究姓劭。”

    “……陛下的意思是?”

    “小秋,主考这个位置,只能是你。”

    陛下金口玉言。

    折柳送江秋到宫门,她皱眉望着远方若有所思:“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好。”

    江秋说:“顶到头是我们失掉这个主考之位,陛下还年轻,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

    折柳沉默着摇摇头,一言不发。

    十五日复朝之后,新皇和世家两派关于主考人选的拉锯彻底白热化。

    小圆从檐上跃下:“陛下请大人进宫一趟,有世家让步了。”

    江秋一手执笔,从桌边愕然回头:“世家?让步了?”

    傍晚,朝阳殿暮色沉沉,年轻的帝王独自端坐在台阶顶端的龙椅上。季怀仁的面色很平淡,透着一股近乎淡漠的孤独。

    江秋在阶下拱手而礼:“参见陛下。”

    季怀仁眼睫闪了一下:“你来了?行了,跟我不必这么多虚礼。”

    江秋心里着急:“我听闻世家让步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季怀仁没答应他这话,只是冲着江秋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去看一眼。

    江秋不觉心生疑窦。

    几案上摊着墨痕尚未干透的圣旨,江秋看了一眼,寒意就顺着脊梁骨窜了上来。他几乎是急迫地回过头:“陛下!”

    季怀仁还是那样平静的目光。

    江秋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不注意间沾上了未干的墨痕:“陛下,你不能这么对萧将军。”

    情急之下,过去的称呼就串到了现在用。

    ——那张圣旨是一张册封圣旨,是册关氏的女儿为贵妃的旨意。

    如果季怀仁和关贵嫔隔了一层肚皮,那就亲上加亲,娶了关氏的女儿入□□,许诺关氏一个缥缈的未来,来勾引关氏就此反水,支持他们把这个主考的位置夺下来。

    江秋明白这是帝王的权衡之道,但他视萧芰荷如手足至亲。

    季怀仁和江秋站得极近,在这个距离下,江秋能看见季怀仁的颌骨上下移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明显表示出隐忍和压抑情绪的姿势,他眉梢眼角的皮肉都绷得极紧,就这样抬眼看向江秋。

    他的眼神似乎闪了一下,但光线晦暗,江秋也看不分明。

    “你以为朕愿意吗——朕没得选。”

    “可是……”

    可是萧芰荷那样的人,为了你放下了她的红缨枪,放下来她的自由和未来。

    你凭什么背叛她。

    江秋的耳膜嗡嗡作响,然而他又深知自己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