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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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若西南风》 

    孙鹿缇犹着缇裙,发饰却更庄重,且面容中似有忧虑。

    她缓步而上,走至房梁下。眼角虽带着礼笑,眸底却有沉沉重量。

    褚洛卿睫羽一颤,欲扬的唇角也添了一分迟滞的凝重。

    犹记两年前,公主府春宴,曲水流觞倒映梧树新枝。她邀各家公子小姐入席,坐于竹篁屏风前,羽扇遮容。她的眼睛轻轻掠过,落到他身上,又轻轻离去。直到他作诗,她忽而眼角带笑,可又垂眸不语。

    上元灯节,他认出微服的东君小姐。他戴着面具,那是从兄长悄寄来的一堆南方礼物里翻出来的,造型奇特,像南方丛林野兽。

    于时公主撞见,以为他是耍杂。将花灯举起,与容齐高,手后扯了扯侍女,笑道:“快看!”

    褚洛卿犹记灯上花影,与她恰若桃花的面容交映着。她有一双娇俏灵动的杏眼,唇若玲珑的朱樱。笑起来像棠棣可爱,又似牡丹徐开,优雅端庄。

    两相走过没多久,她又来寻他。她说自己遗失了一样物品,不知公子有没有看见?

    ……

    公主的笑犹在眼前,可从去年起,褚洛卿几见殿下,再未见她年少时明媚笑颜。

    “殿下。”褚洛卿抬手于前,向她行礼。

    孙鹿缇向他点点头,然后入座。入座后,她瞥了一眼对面左右候立的侍女,然后对褚洛卿说道:“本宫刚从华阳殿回来,回禀你已做容和公主府门客的事情。”

    褚洛卿眉宇间划过一丝了然。难怪,公主发饰有变,神色也不似休息过了。他眼底生出谨慎,但冷静地等她说下去。

    “玉山公主行事,向来是风风火火,令人大吃一惊的。”孙鹿缇续说,“不过,若是旁的什么重要的事情,陛下许会怪罪。”

    她退后一步,积蓄话势。他本垂眸恭听,此刻也半抬起眼。“可你,是陛下特赦之人。当日,若不是你站出来证实褚家之罪,我们陛下至今都要忍受那些谋逆蜚语。”孙鹿缇说,“对于你,陛下一直是放心的。你可知道?”

    褚洛卿彻抬眼,向北方跪下行礼:“罪臣褚洛卿,谢陛下恩典。”

    孙鹿缇见他礼毕,遂抬首,唤远处玉山公主府送来的侍女关芳,让她斟酒。

    褚洛卿远望关芳为公主斟酒,心里思忖着殿下的弦外之音。孙骁放心,其实是比旁的事更上心,但也因此不能泄露圣意,遂于幕后暗察。如若孙骁真的放心,公主殿下也不必为一个仆人的辗转,而特去华阳殿回禀。

    关芳一直垂首,不见一丝动容。孙鹿缇盯着她斟酒的动作,抬眼看她:“不愧是玉山公主府人,举手投足,和旁的侍女不一样?”

    孙娥性情骄躁,其侍女多战战兢兢。褚洛卿知公主在套关芳的话。

    “慕怜与奴婢,原是侍奉卫妃的。”关芳持壶的手稍顿,作答,“不过没待多久,玉山殿下见过喜欢,向陛下求了赏。”

    “哦。”孙鹿缇回。

    褚洛卿于时抬眼,看向孙鹿缇。孙鹿缇注意到,遂问道:“那日华楼,见公子抚琴,犹戴发冠,仿若从前。怎么如今来了本宫这儿,反倒散发,像当日守城门时那般落魄了?”

    孙鹿缇复苦笑道:“还是本宫这儿,倒像大狱那般凄惨?”

    褚洛卿起身回道:“在下本是罪人,不配束发。”

    “那玉山殿下。”孙鹿缇蹙眉,“怎么许你束发?”

    褚洛卿回:“在下请示过几次,可玉山殿下说,已得恩赦,不是罪人。”

    孙娥叫他束发,打扮成从前贵公子的模样,要么是为刺激邬俅,要么是为在孙鹿缇面前炫耀自己的门客。

    而邬俅赏他发簪,也只是侮辱与讽刺。且他们二人,并不觉孙骁会对他有什么疑心。

    关芳抬起眼,似是思忖褚洛卿的意思。

    “纵得恩赦,可你也是褚家之后。”孙鹿缇说,“玉山公主明晓事理,你若拒绝,她定然不会强迫你。”

    褚洛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许是玉山公主,不愿驳陛下颜面。”

    关芳垂眼。褚洛卿在说,孙娥其实并不明白事理。罪臣之后,只有时刻处处铭记自己的罪过,才是对恩赦的报答。因此,褚洛卿非但不该重新束发,而应继续脱簪。

    接着褚洛卿又说:“在下人微言轻,就算身死亦不会有人在意。能活,已是最大恩典,哪里能盼一日再拜陛下,誓死效劳?”

    关芳睨眼,不禁瞥了一眼对面的褚洛卿。

    褚洛卿这句话来得没有缘由。可他之意,是他没有机会面见皇帝,诉说自己的苦衷。他只能听从孙娥的强迫,以罪人之身束发,冒犯天威而不敢违。

    前面他说自己已向孙娥“请示过几次”,可孙娥仍命他束发。因此,要么是孙娥不知轻重,要么是她强人所难。

    关芳目光不由得停在褚洛卿身上半晌,而上面远处,孙鹿缇正悄悄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