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大梦支离,归于寂灭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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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三人的重量,在抵达岸沿之前,便会沉船,谁都活不成。
他看了一眼溪客的背影,果断道:“王守一已死,她命数既定,我绝不苟活。今日一搏,你不必愧疚。”
他说罢,丢下刀,将她抱起,纵身跃入一空湖中。
溪客来不及反应便只闻得噗通一大声,水花四溅。她的胳膊早已酸痛到麻木,却不能停。面颊滑过一滴眼泪,拼命朝着岸边火光处划去,那是接应的宁安司同僚。
她知道,李焉识已然发觉自己连同萧影算计了他。
他从来如此,从未变过。即便是有了她之后,也依旧机警,从未掉以轻心。
平等地怀疑每一个人,绝不予以任何人一丝信任。即便是自己,相识十六年,从未背叛过他的自己。
人因利合,这是他唯一笃信的话,并一直如此践行。
没有一点点感情,更不会触动,冰冷麻木。今日,倘若裘夫人是拿一船人威胁的他,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身为义妹,与他共有童年的自己,在他那儿也从来只是上下级。他的每一个表情,脸上每一块肌肉的颤动,都只为他的目的而变幻。
在遇见他以前,她唯一见过他流露一丝真情,是在宁安司,他母亲的灵前。
她知道,他孤身二十多年的原因,不仅是公务繁忙无意男女之情,也无人走得进他心里。更因他不能容忍在自己最放松警惕安睡之际,身畔有人。
宁安司他屋子里,被她前些日子卖掉的那些宝贝,并非什么古董字画,而是藏匿的各式暗器,从前他便是靠这些勉强换得安寝。
乔玉书托她带来的药,她按惯例派人验过,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
她只当是他与梁惊雪城墙上一战后情伤难解,找些个与她相像的女子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所需罢了——他这样谨小慎微的人,绝不可能允许别人孕有他的孩子,长出软肋。他最在意的,便是亲情。
故而那夜撞见梁惊雪时,她实在是失控了。
他所有的习惯与禁忌都被她打破。对她嘻嘻哈哈,穷追猛打;为她以身挡剑,显露真实的情绪;为她放弃拼尽前半生夺来的宁安司,龙台令,对江湖的掌控;放弃对绝云派的复仇;与她共枕安睡,为她吃下避子药,放弃再度拥有亲情的可能。
他只要她。
梁惊雪成了他李焉识唯一的软肋。或者说,是死穴。
可她,也是萧影的死穴。
她犹疑过,纠结过,是否要与萧影合作,得罪李焉识,可她不得不这样做。
她恨裘海升太久太久,太深太深了。即便李焉识会在事发后杀了她,只要能得手,她也甘之如饴。
她与李焉识最初义结金兰,本就是因为有着共同的敌人——绝云派,而一拍即合。
六岁那年,那个食不果腹的冬日她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去了绝云派讨要过冬的炭火钱便再没归来。
她冒着寒风一步一步爬上山,却被裘夫人直接丢下了山崖。
在那里,她见到了母亲,却是一具尸体。
再后来,她拖着摔得半断的腿,靠吃山上半烂的果子,花了五六天从凌云山后山,一点点爬回了家。她把自己卖给了当时的宁安司,唯一的条件便是治好这条腿。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长大后会被送进长欢阁,做宁安司的探子,她为的就是这个。长欢阁,是裘海升下山后唯一会去的地方。
好在,她先遇见了李焉识,一拍即合。倘若说李焉识是乔玉书药人梦魇生涯中的一束光,那他就是她向死一搏中伸出的那只手,她的引路人。
她没有理由不喜欢这个人。
李焉识关停长欢阁时,她没有一句怨言,她不能为了自己的恩怨,让别的女子继续受苦。可李焉识也答应过她,一定会让裘海升跪在她面前磕头认错,让她手刃这个仇人。
他把宁安司交给了她。她费尽心力引裘海升下山,却只是徒劳无功。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落泪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期盼他能在湖中得生。倘若他今日能活着归来,或许江湖劫难将至。
宁安司要变天了,白水城也要变天了。
冰冷的湖水之中,几十挺小舟行至二人落水之处,朝着波涛涌动的水下胡乱射箭,已无人再去追寻溪客。
“再往前找找!妈的,刚才还看见脑袋,怎么这会儿没了?”
“人死了也是 会浮上来的!”
“去那片荷塘里翻翻!”
“就是死也要把尸体翻出来!要不拿什么换银子!”
几十柄长刀追随着波纹,在那片参差墨绿之间挥砍着,清冽的莲叶香和着一空湖干净的水气充斥满鼻腔,弓箭朝水中无目标地射着,只盼能歪打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