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里，秦远吃的最好吃的一道菜，是荷叶糯米鸡。

    已经是秋天了，秦远已经工作了一个月，打工的劳累和所受的委屈在领到人生第一笔工资的时候都淡化了，她兴奋的想去市区转转，想请冯澄海去吃点好的，再给自己买件秋天的衣服。

    那天并不是周末，两个人把休息的时间调整到一天，坐车去了市区。

    这座闻名已久的南方城市，既古老又年轻，既有着古色古香的韵味，也有着现代的时尚和发达，既有着摩天大楼，又有着铺着青石板的小街。秦远没有逛任何景点，没有去参观什么古迹，更没有领略这个城市的风味。他们必须珍惜这半天的休息时间，要赶着坐晚上七点的车回去，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他们抓紧时间直接找了家商场，秦远给自己买了件打折的衣服和日用品，又到商场旁边的小店里，点了几样菜和两碗大馄饨。

    秦远以为荷叶糯米鸡和肉粽是差不多的，味道却极为不同。

    一只褐色的蒸笼里装着荷叶包，荷叶揭开，热气缓缓飘开，香味扑鼻而来，里面的糯米和鸡肉都红亮亮油津津的，再象征性的撒上几粒小香葱，米里夹裹着香菇丁和莲子，糯米泛着荷叶的清香和鸡肉的浓郁，松松软软的，很香。鸡肉提前炒过，嫩而不柴，也很香，与香菇丁和白色的莲子组成了一个让人流口水的画面，秦远也不像第一次吃肉粽那样觉得腻了，一勺又一勺的吃着。

    两个人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又赶车回了小镇。

    客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秦远抱着新衣服的袋子，忽然就陷入了一片迷茫当中，从家里出来，是因为什么？和冯澄海过这样忙碌、粗糙、清贫的日子是因为什么？很明显的，这段日子她瘦了许多，手和脚都因为工作起了茧子，又是因为什么？想着想着，下意识的看旁边的冯澄海一眼，冯澄海也看过来，拉起了秦远的手，说：“对不起，你跟着我受苦了吧？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走之前，再去吃那个糯米鸡好不好？”

    秦远笑着点头。

    她确定自己是因为身边这个人，他把自己从暴力□□的家庭里带了出来，因为这个人一听她的电话居然从南方跑回去看她。这个人辛苦的工作，不舍得给自己花钱，买一碗汤圆全都给她吃，会把糯米鸡里的鸡肉挑出来给她。她信任着他。还有一点，至今为止，两个人虽然住在一个房间里，除了拉她的手，他们之间甚至连接吻都没有发生过，他尊重着她，她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小意殷勤，这就该是爱情了吧？

    后来，秦远都嘲笑自己的幼稚和愚蠢，居然在那样的生活状态下她还在相信‘爱情’！

    对于冯澄海来说，他的心思全都放在怎么学到制假技术，偷到制假配方上。他也想尽快的回去，尽快的完成自己梦想，为此，他心甘情愿的被阿辉那样的小流氓呼来喝去，搬货搬的手掌和肩膀都脱了层皮也没喊过累，他当然有怨言，可他知道，打工，看人脸色，就只能把怨言压抑成力气使出来，不能把自己当人看，不能多想。他当然也恨，负面情绪更让他咽的下气来，没什么苦是吃不了的，他得忍，也能忍。他常想拿到配方时的高兴，要不然是一天都熬不下去。

    再忍受了这么多后，冯澄海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坚持本身就是个错误，是件荒唐事。反而，更让他坚定自己的决心。

    唯一能让他的心情好一些，也可以更文艺一点说，他劳累枯燥的生活里的唯一一抹亮色就是秦远。

    他一点也不后悔把还是个学生的她带了出来，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条件和生活都配不上她，尽管他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秦远放弃的是家庭和学业，可他就是固执的想把她拉进自己的生活里，开始他这样想着，既然我高攀不起，那么你就只能低就了。

    是秦远让他觉得原来生活还是有点意思的，他是很怕秦远被家人找回去的，那样，他还有什么？

    他想着要尽快的把该学的都学到手，他自会带着秦远回去，他要证明自己不比城里人差，他要牵着秦远的手正大光明的站在严厉的秦老师面前，可奈何这几个月他怎么辛苦努力，他还是什么都没学到，最多也只是在外围打转，一点也接触不到核心部分。

    冯澄海上班有个规律，隔三五天会加一次夜班，一加班就是一夜，加夜班后可以休息一天，秦远不知道冯澄海每次上夜班意味着什么。每次凌晨回来他身上总有那股在店里闻到的酸味，很刺鼻。而且他一回来脏衣服都顾不上换趴在桌前写写画画，他努力的回忆什么，边想边记，多数的时候都是气急败坏的把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揉成团扔在地上，过一会儿，再把那些纸团烧掉，神神秘秘的。

    秦远一问，他只笼统说在加班搬货，明显不想告诉她，可渐渐的秦远发现在这院里租客们好像都知道什么似的，一见冯澄海加班，挤眉弄眼一副有什么不能明白说的样子，或是和他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说：“阿海，生意蛮好哇，又去厂子里……”低声叽咕一阵。

    连蔡阿婆也是，那双精光厉眼眨巴眨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