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秦远看清了自己其实一无是处，上了大学却没毕业，打工也没工作经验，甚至她都听不懂当地人说话，只能做在建材市场里帮人看看店子，在小超市里理货收银之类的工作，收入很低。

    连房东也劝她这么年纪轻轻的姑娘既然不上学了总是要出去打工赚钱的。

    房东是个姓蔡的阿婆，时不时的到小院子里来转转，唠唠叨叨的，据说老太太的儿女住在城市里，她自己一个人在镇上，靠收房租生活。她总穿着一身褐色的丝绸衫裤，花白的头发用黑网纱在脑后挽成个发纂，满是皱纹的脸上有双精光厉眼，带着金项链，金耳环，一双枯瘦的满是老年斑手上带着三四个金戒指。她毫不掩饰对这些住在院子里打工仔的鄙视，嘴巴一撇一撇的，用当地话骂着这些乡巴佬总是浪费水，总是把她的院子搞得乱七八糟的。

    见到秦远，一双厉眼上上下下的看着她。

    “小姑娘，侬才多大？还在读书的哇，啧啧啧，小小年纪跟着男人跑啥呢？”

    蔡阿婆用蹩脚的普通话问她，她装着听不懂，傻乎乎的对着老太太鞠躬。

    “蔡阿婆，您好！”

    蔡阿婆撇嘴，嫌弃的瞄了她一眼，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走了。第二次来见到秦远正在用电饭锅煮面，警告她不能用明火做饭，指着小电饭锅和电磁炉说这些东西要少用会造成电线短路，用的时候可要当心的哦！边说边看着秦远做饭，秦远直点头说：“好的，好的”。还请蔡阿婆尝尝她煮的面，蔡阿婆一脸嫌弃的摇头拒绝。

    有一次，她在小菜场碰到蔡阿婆，打了招呼后主动帮着她拎起菜篮，蔡阿婆看秦远只提着几个鸡蛋和一把小葱，又撇了撇嘴。秦远也没在乎，好声好气的和蔡阿婆聊天，说：“阿婆，自己来买菜呀？还要买什么菜呀？我帮你拎着好了，”

    ……

    “阿婆呀，你买的这是什么菜？怎么做呀？”

    ……

    开始蔡阿婆嘴里啧啧啧的，渐渐地就和秦远聊了起来。

    阳春面就是蔡阿婆教给她的，碗里放一小勺猪油，几滴酱油，香油，把小面煮好捞进去，舀勺面汤，放一点小葱，就好了。

    蔡阿婆总说：“侬晓不晓得哇，阳春面里一定要放猪油的，没有猪油不好吃的，一点都不香，放了猪油嘛，味道清清爽爽的，老好吃的……”

    “这样子啊？那猪油怎么做？我不会呀，”

    “哦呦呦，猪油嘛，简单得嘞……”

    蔡阿婆说锅里放一点点凉水再把切成小块猪肥膘放进去，小火慢慢的熬，直到把肥膘熬成油渣嘛就好了呀，油渣捞出来还可以包包子，炒菜，香是香的嘞！

    第二天，蔡阿婆居然送给她了小半碗猪油，她先是谢谢秦远帮她拎了菜，鼓动着让她做阳春面来尝尝。

    阳春面，配料简单，做起来简单，味道也很简单，几乎适合所有人的口味。秦远还会在面里加了一片上海青，当做早饭，冯澄海也没说好吃不好吃，一天干活累的要死，能吃到热乎饭，抗饿，还计较什么味道？反正这个面花钱少，能吃饱就可以了。

    秦远却品出了其中的味道，正如蔡阿婆所说，一碗阳春面好吃与否，就在于那勺猪油。她和蔡阿婆的互动也是从那半碗猪油开始的，什么猪油煎鸡蛋，猪油渣炒饭，猪油煎年糕等等，都是蔡阿婆告诉她的。她也常帮着蔡阿婆跑腿，拎菜篮子，两人算是熟了，蔡阿婆也不拿眼斜她了，闷热的天气，看着秦远大汗淋漓的忙活，总是摇头叹口气，在一旁说：“侬真嘎（真是）拎不清呀拎不清，咋过这样的日子呀？该回阿爹阿娘身旁去的歪，”

    秦远被说的心中一酸，继而又想起秦老师抽打她的那一幕，把头一低转过身去，她不想在蔡阿婆面前掉泪。

    和蔡阿婆互动，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老太太，那就错了，在钱上她不占你便宜，你也别想让她吃亏，一分一厘算的再清楚不过，说好房租里包了水电费，一旦她发现谁用的电器多或是用水多马上就要加价，比包租婆还包租婆。收房租提前一星期就开始催，房租晚一天交都不行，超过一天东西马上给扔出去，谁敢阻拦立时躺倒地上嚷嚷着人家欺负她一个孤老太婆，嚷嚷的满条巷子都来看热闹，闹到最后，要嘛见人掏钱要嘛把人赶走，蔡阿婆才能消停。

    知道秦远要到建材市场附近的超市上班了，蔡阿婆表现得要比冯澄海更高兴，说：“好的呀，好的呀，钞票嘛，是要自嘎（自己）挣自嘎（自己）花，才自在得嘞，才好痛快点嘛交房租的，侬晓得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