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听风草堂(上)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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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轲推开门,就见普照法师站在门口,身后肃立着八名僧人。
美娘擦干眼泪,强颜相迎。李靖这才想起,梁帝有诏,命普照护卫谢康途周全。想来普照已与文仲元等人商议妥当,连夜赶到张轲家来。
张轲要请众僧侣入内。普照法师道:“无须国舅劳神。出家人不便借宿,贫僧已备了毡帐,在贵府墙外扎定,凡饮食起居都不劳烦国舅。”原来,普照法师曾游历北方草原及西北游牧部落,学会用柳木织定穹顶硬圈,再以毡衣覆盖用绳拉紧固定,便于随时驻扎随时撤离,如同突厥、党项羌人一般。
普照法师命众僧到院外固扎毡帐,自己进了厅堂。张轲赶忙让美娘收拾酒菜,毕竟在出家人面前大啖荤腥大口饮酒极为不妥。普照法师却道:“各位不必为了贫僧观感而委屈自己。贫僧已用过饭了,各位自便就是。”
美娘还是收拾了菜席,请普照入座。
张轲道:“法师受命护卫我一家周全,轲至为感谢。然而那萧摩诃毕竟只有数百人,梁国虽弱,但皇城卫士也有五千,难道怕他不成?”
普照法师道:“国舅所言甚是。不过国与国的较量,有的是明,有的是暗。萧摩诃表面粗豪,内心极为险诈,陈国数千寺庙,一半为其所控,就算江陵城中,难说有多少细作。贫僧既已奉诏,就得护卫公主、国舅、谢船主等周全,直到船谱绘成,谢船主安然离去,贫僧再回江陵复命。”
萧美娘道:“法师在门外时曾说,皇室皆冰炭,莫非当年……”
普照法师道:“往事休提。大梁国当年若非内乱,父子兄弟相忌相残,岂有乱臣陈霸先夺位之机?贫僧听公主喟叹,只是告知公主常理而已。”
萧美娘道:“既然法师当年遭遇萧墙之祸,何以重归故国?”
普照法师扬眉道:“贫僧虽在三界之外,但肉身出自萧梁。国家有难,萧梁子孙岂能袖手?当今圣上优柔寡断,但武帝创下的基业岂容他人践踏?江岭之地,百姓渴盼大梁复兴。只要梁国励精图治,大建舟师,重振旗鼓,仲元公这等世族英雄振臂一呼,必有万民响应。因此,还望公主、国舅以大局为重,不可因小节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张轲点头称是,美娘则欲言又止。
不多时,屋外一位中年僧人来报,毡帐已扎好,请住持入帐歇息。普照法师安慰美娘几句,便随那僧人去了。
谢康途道:“公主,国舅,谢某已吃饱喝足,请备笔墨纸砚,在下这就绘图。”
张轲道:“依我看,虽有普照法师带领高手护卫,恐怕还是会有人前来劫持谢船主,不如过几天看看情势再说。”
谢康途笑道:“还是木立小兄弟厉害。凡事一旦公开,反倒无害。我料在绘制船谱期间,无人会来干扰。倒是船谱绘就之日,或许有些麻烦。这船谱是祸是福,已非在下能左右,只能奉命行事。卸了这枷锁,才好回乡。”
张轲只好在书房备了文房四宝,由李靖在一旁照料。谢康途腿伤虽仍疼痛,但已无大碍。李靖负他到书案前,按其所嘱,挑了粗细不一的毛笔,细细磨研雍州扶风所产的黑墨。张轲本是个清闲人,平时除了渔耕养花,就是习练书画,堂上、书房所挂字画多出自他手,虽不能说是大家风范,但也渐臻上乘。为保图谱不掉色、能久藏,张轲特地拿出一摞耐磨、耐水的桑皮纸,那纸细密厚实,色泽微黄,有如布帛。
谢康途端坐案前,开始凝神作画。他先将舰船分类,列出名目,再据名目画出船型并辅以文字说明。这些船型为楼船、余皇、龙舟、艨艟、斗舰、走舸、游艇、海鹘等十几种,李靖看了,如遇天书。至戌时末,谢康途才被李靖负起侍候如厕,再到客房歇息。
夜里,果然大风呜号。窗棂被江风拍打得啪啪有声,让人心惊肉跳。也不知张轲用了何法,居然能让屋顶茅草不被大风刮走。这“听风草堂”,看来名符其实。李靖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才朦胧睡去。
次日清晨,谢康途洗漱用餐,继续作画。昨晚只是勾勒草图,今日则要细画,所用画笔也分有十多种,有粗有细,有长有短,甚至还请张轲用竹片做成刀片状蘸笔,点、勾、描、涂,样样都得精准,线条既不能粗一毫,亦不能瘦一厘。若是手抖未能把握好力道,只要一笔画错,整张图就算废了。
李靖这才感到绘制图谱极为繁复,仅楼船一项,大概需要十余页纸方可表明,不仅要将长宽、梁柱、层高、板材、弩窗、矛穴、抛车、垒石、牙旗、幡帜、金鼓等画出图形并详细注明尺寸、用料,就连楫、棹、篙、橹、席、索、縆等配具都有图文。谢康途告知李靖,这楼船可高十丈、宽十五丈、长二十丈,上下五层,可容纳千人,其间战具、守卫、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俨然一座漂移小城。
李靖从小习练书法,绘画几乎没有根柢,因此在抄录第一张时,谢康途就劝他不要尝试。那临抄的画作,连青妮看了都笑得背过气去。张轲试了几页,也是全然走样。美娘从小刺绣,也喜欢绘画,拿笔临了起来。谢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