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罢了。

    他前一刻还暗赞姑娘好手段，俏生生往雪天里一站，便叫心肠冷硬似生铁一般的四阿哥，生了怜惜。

    要知道，四爷上回里，遇到个比这位还可怜的，不过冷着脸丢下句，“这世上，谁人不苦？”

    可后一刻，这姑娘便不知好歹起来，推拒了爷的好意。

    别人或许不知，他自幼跟随着四爷，很是清楚，四爷从不主动，是因着他平生最恨糟人拒绝。

    不管什么人。

    姑娘既拒了爷一回，便再无机会了。这样子美好的容颜，若去了寻常人家......

    “这年头啊，美人常无好报。”苏培盛暗忖着，微不可觉叹息了声。

    ...............

    雪花扑簌簌落着，落在了茗鸢眉心，美人净瓷般的面容盛开朵白花，须臾化作了水。

    她与侍女青儿抄了近路，闷头走着时，并没有想到硕大的腊梅树后，明晃晃立着两人。

    为首的男人穿一身石青色袍子，束着玉带子，身型欣长，周身贵气逼人。

    王府后宅肆意行走的男子，不是四阿哥胤禛又是谁呢。

    她既不敢闷头装看不见，又不敢贸然说什么，落下了错处。

    茗鸢低垂着眉眼，心思转了几转，眼角余光却瞧见四爷侧过了身型，接过来身后仆从手中的油纸伞。

    灰白色，绘了兰草。

    姐姐要她缝的那枚香囊，便是言明了，要绣上兰草。

    是做了什么用处，到了谁也手中，她大约知道了。

    心慌得没边了，她现世中死过了一回，清穿过来，富贵权势什么，倒不甚在意，只十分珍惜这条小命。

    并不想入四爷这吃人的后宅。

    微不可觉轻吐了气，稳了稳心神。茗鸢乖顺福了一礼，寻了个四不像的借口，不等男人回话便匆匆离去了。

    招了人嫌，是一定的了。

    可并不要紧。

    左右雍亲王府，便是嫡额娘再抽她一百藤条，她也是不来了。

    雪花纷纷扬扬落着，不多时便铺了满地。

    姐姐居所——万福阁，就在眼前了。

    早有仆从候在了角门处，见着了来人，似烟火凌空骤然炸了开般，“咻”得就堆起了满脸笑容。

    熟络的迎着人，进了福晋屋中。

    茗鸢携着一身寒意与将溶未融的冰雪，停在了外间许久，等周身都暖和了，才入了里屋。

    屋中除寻常衣橱、案几、架子chuang并几个矮凳。另有几样别的装饰了，不多，但样样精致。

    姐姐穿着件暗红色常服，墨色的长发高高挽着，斜插一只深碧色玉簪，苍白的面上施了薄薄一层粉黛。

    端庄又不失优雅，是个美人，却远没有美到叫人挪不开眼。

    茗鸢压下了重重思绪，向前了几步，浅笑着甜甜唤了声，“姐姐。”

    她一笑，好看的梨涡便漾开在了唇角，粉嫩的小脸似八月里芙蕖初绽。

    什么是挪不开眼，这就是了。

    四福晋舒兰，目光柔柔看着来人。隔了好一会儿，才十分亲昵的嗔怒道：“怎穿这样少，快过来暖暖。”

    她这么说着，倒不是真嫌她穿得少，只嫌她穿得旧罢了。

    到底是她的妹妹，穿一身半旧过来王府，难免丢她颜面了。

    可想及，她去岁失了嫡子，连着病了好一阵子。心力交瘁之时，侧福晋李氏趁势而起，眼看着要越过了她去。

    她哪还有什么颜面呢，想着，便释然了。

    笑意盈盈，迎妹妹坐在了炭火旁。

    两姐妹嫡庶有别，又差了将近十岁，在家时并不算多亲近，两厢对视，一时间竟都无话可说。

    暖炉上温着的药罐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室药香。

    茗鸢抬眸，隔着薄薄的窗纱，看了眼天色。面上渐拢上了愁容，放轻了嗓音道：“下雪了，天黑的快。不早些回去，只怕遇上了夜禁。”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须臾，觑了眼姐姐神色，见无甚变化，才继续道：“姐姐这里若无事，茗鸢等姐姐用完了药便启程回了。”

    舒兰听在了耳中，却没有立刻答她，由着嬷嬷搀扶着坐在了榻几上，拿起了蒲蒌里未完的针线活儿。

    像是块帕子，又像是贴身衣物上的绣样。只那图案，茗鸢看得清晰，是几株子碧油油兰草。

    素雅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