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上微微慌乱，手手脚脚皆有一瞬的失控。不过须臾，也就镇静了下来。

    姐姐专心绣着兰花，似没有管她的意思。

    茗鸢略想了想，款步挪去了暖炉旁，与青儿、嬷嬷一起照看了炉火。

    一生气就晾着人这点，姐姐与嫡额娘，十分相似了。

    她经历得多了，就不觉得难熬了。寻些事情做着，打发过去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暖炉上“咕嘟”的汤罐子渐偃旗息鼓了。

    姐姐舒兰似才想起了她一般，扯了个苍白笑容，侧过脸同方嬷嬷道：“爷既不过来了，传膳，咱们自己用罢。”

    是了，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四爷身旁的侍从过来传了口信。

    他不过来了。

    园子中发生了什么，她打发个人，略一问问便心中有数了。

    说起来，她显贵人家的嫡女儿，除了自己的亲亲丈夫，还从没有为一个人操心成这样过。

    偏这个人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笑话，宫廷王府不入？若入了小门小户，这辈子就毁了！

    她稍想想，就气得肝疼。

    舒兰吩咐完，搁下了绣活，起身净手去了。

    不消一会儿，方嬷嬷领着丫鬟鱼贯而入，一桌子酒菜很快齐备了。

    舒兰招呼着茗鸢坐下，声音依旧柔柔得，道：“不瞒你说，姐姐原是想着留你几日，打发时光。”

    若不是相熟，是瞧不出来端庄妇人刚生气了一场。

    她说着，眸光忽潋滟了起来，shi漉漉的，似是要垂泪。

    茗鸢面上惊慌了起来，手足无措看着姐姐，做出个没了主意的傻样子。

    等她扶着姐姐入了座，舒兰长吐了口浊气，眸光转也不转看着茗鸢，略略沉吟了会儿，似下定了大决心般道：“你既不愿意多待便罢了，用过了午膳，姐姐差人送你回去。”

    说是午膳，午时已经过去了好久。

    “以后，也不用过来王府了。”舒兰道。

    茗鸢心“突突”跳着，一脑袋雾水，一时间琢磨不出姐姐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便也不做深想了，姐姐既允了她走，先回去再说罢。

    ............

    每逢初一、十五，但凡四爷在府上，雷打不动是要过来福晋屋中的。

    并不做什么，只说会儿话，用些膳食。既合了礼制，又全了她福晋的体面。

    舒兰眸光柔柔，瞧着满桌子精致膳食，皆是她一早便准备好的。

    四爷喜用清淡的素食，可爷正值盛年，正养身体的时候，怎么能没有荤腥呢？

    她便早一天吊好了高汤，除腥去油，小半宿得守着，澄亮的汤汁中炖着笋丝、豆腐丝、萝卜丝儿。

    爷每回过来，偶能用上小半碗。

    舒兰想着，眸光便不觉间多看了两眼。一旁侍奉布菜的小丫头，眼疾手快端起了福晋面前净白的瓷碗，小心撇开了碧绿葱花。

    盛了小半碗，轻轻搁回了福晋眼前。

    葱花一类的，四爷是吃的，只舒兰一点沾不得。

    这些，茗鸢看在眼中，心中百感交集起来。自小被嫡额娘宠着长大的姐姐，嫁做人妇，竟过得这样子委屈。

    封建王朝，生活太不容易了！

    她想着，眼角余光撇见了姐姐动了筷子，便也抄起了木筷，夹了些许笋丝，细细咀嚼着。

    除高汤的香味，就没有别的味道了。

    或许，可能，是忘放盐了？！

    一桌子菜，样式精致，却并不合她的口。茗鸢学着姐姐，样样尝了点，撂下了木筷。

    端起右手旁的一盏子清茶，小口啜饮着。茶水甫一入口，她便觉出来不对了。

    可已经晚了。

    茶汤过喉时，那点点刺痛还没过去，脑袋便有些昏沉了。

    迷迷糊糊间，她瞧了方嬷嬷，年过半百的妇人，一摁一压就迫得吱呀乱叫的青儿，似刚满月的兔子般乖顺。

    姐姐拢了拢垂在鬓边的落发，柔柔的眼眸中，闪现过杀伐决断的狠厉与坚定。

    从前在宅子里，姐姐不过强势且自我了点，并不会做这样害人命的事情。

    到了王府，竟全变了。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她不会愣愣说不，周旋周旋，最差便是入了王府。

    并不会登时，便丢了性命。

    短短一会儿，茗鸢回忆了很多。亲额娘总是凶巴巴的，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封建礼教，她就听听，从不放在心上。

    可有一天，她失了礼数，挨了嫡额娘的藤条。远远的，她瞧见了亲额娘悄悄抹眼泪。

    还有幼弟五格，那么小，却那么暖。

    想着，茗鸢落下来眼泪，大滴大滴的，停不下来。

    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再没有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