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狸奴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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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钓来的夫君竟是黑莲花》 

    熙宁元年,朝仪帝姬姜煐改国号为景,摒去垂帘,升祚继明御极,大赦天下。

    夕曛将过,昏暝幽光笼罩四野。

    玉清宫观外白雨跳珠,檐滴春膏不绝。新帝姜煐身披玄纁冕服,面如玄冰,手中紧捏着一封迟了十日的密信。

    红色封底写着“卿卿”,其中字字真情,句句别离:

    “皎皎俪鉴。暌违数月、拳念殊殷。

    闻盛京一事已了、真乐自然欣笑。然锦囊已空、妙计不售、臣尝百毒而知天命、诚惶诚恐。

    今大业筑成、惟祝。敬申寸悃、勿劳赐覆。”

    ……

    雷闪交加,照亮了藏匿于箱中的郎君。姜煐的视线从信纸转移到他身上。

    那人用手臂挡住自己半张脸,袖子底下布满纵横交错的鞭痕,双眸躲闪,如落水小犬般蜷在箱子角落瑟瑟发抖。

    姜煐伸出手,想要拉开他挡住自己的手,可还未碰到,便被毫不留情地拍开。

    她恼怒着强硬地扯开他,费尽力气将他乱拍的那只手压在箱沿,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他阔别多日的面容。

    怯怯的,郁郁的,筛糠般瑟缩着,竭尽全力往箱子角蜷去,仿佛那里才是唯一的庇佑之所,哪还有丁点往日渊渟岳立的模样。

    姜煐眸心一窒,屏住呼吸:“裴颐之,连你也要离开孤么?”

    十年来,姜煐为了履行母后的遗言如履薄冰,几乎放弃了一切情义。

    帝姬时期,她为甩开和亲嫁与裴颐之,将他的喜怒哀乐当成一把琴,使着法子要他爱她念她,对她死心塌地,把他耍得团团转。

    为破解时局,她将他抛给亲王,叫他于亲王漫天怀疑中日日饮毒,置之不理,落得心智如八岁小儿的下场。

    母后要她复仇,所以她灭德立违,将那视她为棋子的父皇软禁而死,诬陷给唯一幼弟,而后再将逼宫造反的亲王处以极刑,剥夺谥号,以无心无情之名爬上了沾满脏污之血的龙椅。

    有老臣喊着“祖宗之法不可变”“牝鸡司晨则天下大乱”,一头撞死在御柱上,她言笑晏晏地收尸。更有甚者,她便拔出佩剑,当场斩毙。

    阳光正好,她蹲下身,把手中头颅摆正,指着空中旭日:“看,天下未乱,是你乱了。”

    可如今,母后不在她身边。她亲者皆亡,无一人爱之,更无一人站于她身侧。唯有手起刀落,哀鸿遍野。她心不再是旭日,而是日食黑影,惶惶不安。

    她不再有过好眠,连梦中听见异响都会拔刀相向。宫里乱草席一裹,十日已送出四位宫女,朝臣百姓皆敢怒不敢言。

    雷鸣振铎驱山碎,打破了流云幻梦。姜煐指尖仿佛被火光烫伤,猛地抽回手,身后已然汗津津湿了一身。

    她一张小脸如天山冰雪,毫无颜色,目光自金丝檀木三弯脚香几上的安神香渐渐移到裴颐之另一手紧攥的镜子上,微微出神。

    那小玩意儿瞧着精巧,周边掐银嵌金,下系八宝红穗,不过女子掌心大小。看上去像个不合规制的八卦镜。

    这是裴颐之日日戴在身上的法器,从不离半刻。

    姜煐这才想起——她早听闻道宫里青玄天师言,裴颐之抱镜出世,为成国运而来,身怀道术,不同凡俗。

    姜煐从未相信过裴颐之堪舆书上写的任何一个字,更未曾相信过气运,可其他人都信,亲王尤其信,她便将裴颐之送给他。

    她只信人定胜天,她必为帝。

    可眼见镜中阴云交.合,她抿着奇异的笑,执著地唤他的字:“叔慎,你转过来瞧瞧我。”

    裴颐之缩了缩,长睫微颤。她轻轻问:“你说说看,孤可是国运所指?”

    裴颐之不答,唯有满天雷鞭震耳。

    她站起来,唇边笑容凝滞,眸中痴嗔癫狂隐现:“不是吗?若不是,你为何殚精竭虑助孤;若不是,你为何甘愿饮下毒药?”

    “是假的吗?你尝言爱我,也是假的吗?敬申寸悃、勿劳赐覆,你在信中对我心生怨怼,所以假装成失了心智的模样……是不是?”她在滚滚雷声中缓了一口气,道:“回答我。”

    裴颐之静静地看着她,如同迷茫小犬,害怕地想要把手中镜子藏到身后。

    雨日的潮闷堵在姜煐心头,她见他反应纯然不似假装,胸中酸胀难忍,充盈着满腔悲愤。她明明做了这么多,为何坐在龙椅上还会感到空虚惊恐呢?

    她抚上裴颐之的脸庞,他轻轻一颤,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含情唤道:“皎皎。”

    她道:“是我,皎皎,你可从镜子里看见了我?”

    裴颐之默默垂下眸,攥着手中镜,想了想:“皎皎和我。”

    他心智低幼,说得慢又害怕。姜煐无法忍受,伸手去抢裴颐之手里的镜子,想要将所谓国运所谓天命看个清楚,看她是否奉天承运——

    但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