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徒劳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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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行数日,终于抵达京城。m.baijiawenxue.com

    沈家人早早在港口等候,一众仆从鞍前马后。马车驶入内城,进了昭回坊。

    昭回坊尽是达官显要之所,沈府亦然。

    沈家世代书宦,祖上也曾是勋爵人家,世袭三世爵位终了,又出了个科举入仕、官拜内阁的沈世丰。

    而今独子沈密刑部任职,三个孙子亦举业有成,外人眼中,沈家是实打实的世代丰荣、长兴之相。

    不多时,马车在一座水磨青砖的大宅院前停下。

    这宅子早在沈家老祖宗时便御赐下来。后又得了皇帝恩赏,只改了违制之处,并未归公。

    府内虽不见金玉奢靡,可陈设古朴、垒块玲珑,处处透着文士雅致之风。

    时值傍晚,门廊上点起烛火。

    暌违半载,沈不器刚踏入前厅,只见沈父端坐太师椅上,神态威严,面沉如水。仿佛眼前不是家宅,而是他惯常发号施令的刑部衙门。

    而沈母林夫人坐在一旁,终于看见儿子,神情难掩激动,想迎上前,可看了眼沈父,又生生忍住。

    室内气氛肃然,一众丫鬟婆子默默退出厅堂。

    沈不器低眉敛目,上前行礼请安,却听沈父冷冷道:

    “跪下。”

    沈不器二话不说,利落跪地。

    “你可知,为何叫你跪?”

    “天地君亲师,爹娘生养之恩,为人子自然当跪。”说着,沈不器俯身跪拜,“此去数月,叫爹娘担忧挂牵,是孩儿不孝。”

    “呵。”沈父冷笑一声,“原来探花郎眼里还有我这个爹?”

    “朝官丁忧,期满需即日回京,家书寄去一封又一封,催你早日归京,你是如何做的?连信都是你林家表兄回的!”

    沈父压抑怒气,踱至他跟前。

    “朝官丁忧起复何其不易,更莫说官复原职!吏部大可拖你个三年五载,若非看在你祖父的面子、看在沈家的面子,你当真以为翰林院缺你一个七品编修?”

    沈不器抿抿唇,闷头说道:

    “若非祖父与父亲坚持,沈家也不必为我起复之事,非要欠吏部一个情面。”

    “你的意思,是我与你祖父,不该让你回乡守这个孝?”沈父怒极反笑,“年初朝堂上何等局势,五年前又是何局面,你都忘了?”

    沈不器垂眸不语。五年前的种种,他自然记得。

    五年前那桩巫蛊案,天子雷霆之怒,血洗东宫。

    前太子被废、拘禁宫中至今;詹事府官员或抄家斩首、或罢职流放,无一善终;数百宫人遭杖杀,单单是移尸宫外的车,便足足跑坏了三乘。

    此事波及甚广,不少与太子有过往来的外臣都被卷入其中,绕过三司,直接下了诏狱。

    其中一人,便是沈不器的老师,李昌唯。

    一时间,满朝风雨、人人自危。此后几年,余威仍在。

    直至今年年初,几位阁臣忽然上书请命,恳请圣上草立储诏。

    而皇帝明面上搁置不谈,却在私下与阁臣面议国事时,破天荒提起废太子年少时曾做过的文章。

    皇帝状似无意,可宫里没有傻子,朝中很快响起两种声音。

    一方主张巫蛊案本就扑朔迷离、疑云重重,而废太子素有孝名,且为储多年,才干品性有口皆碑。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另一方则直接点破,大齐立国以来,从无废储再立的前例,礼法不可违,更不可擅开先河。

    朝中争论纷纭,可巫蛊案毕竟涉及天家父子、神鬼之说,常人不便轻言。

    兜兜转转,不知怎的,这把火烧到了沈不器身上。

    想当初,李昌唯死在巫蛊案中,又是狱中自尽、以证清白这般颇具“气性”的死法,圣上对其理应心生厌弃。

    可不过三载,便御笔钦点沈不器为探花郎——纵使他天赋奇才,可终究是李昌唯门下唯一的学生啊!

    从前众人只当皇帝不计前嫌、礼贤下士,抑或是看重沈家,酌情厚待。

    但如今看来,这又何尝不是皇帝对巫蛊案、对废太子,心中另有思量的佐证呢?

    君心难测,沈不器就这样卷入了这场立储之争中。

    可沈家能屹立朝中多年,自然深谙审时度势。

    沈密很快发现,家中虽三令五申,不许沈不器掺和此事,可他表面听从,却在私下推波助澜,妄图撬动朝廷重启巫蛊案的调查。

    得知此事,祖父沈世丰当即逼他往衙门递送折子,自请回乡丁忧,以脱困局。

    而今一提起此事,沈密便难掩愠怒,恨铁不成钢。

    “我原以为,我与你祖父一番苦心,你多少是明白的。

    “立储之争,岂是你能掺和的?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

    沈不器忍不住攥紧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