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心跳 第(2/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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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下澄黄的清影。
长公主端坐于青玉案前,若有所思,乌黑的秀发未挽发髻,披散如墨色河流。
忽而纱灯摇曳,一声女官的禀报唤醒静夜:“皇后娘娘驾到——”
凤冠霞帔的端庄身影步入殿内,长公主起身见礼,“母后。”
“你们都退下。”
屏退宫人,一道愠怒之音沉沉落下:“跪下。”
长公主依言照做,脊背笔直。
“不但退了婚事,竟还擅自以我的名义公布了新《女则》,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
长公主沉静地抬眸,直视着皇后道:“母后觉得女儿做错了吗?”
皇后面色一滞,却仍坚声道:“你已二十有三,寻常女子到了这般年纪早已嫁人生子,你父皇终日为了你的婚事忧心,你却这般任性,说拒便拒了。”
长公主轻哂一声,“年纪长了些便该随意嫁人么?我不觉得自己这样轻贱。”
“父皇和母后便是因为太着急了,才听从纯妃之言,定了齐睿这么个败絮其中的纨绔,难道母后真想女儿下嫁给这样的人?”
皇后目色动摇,一言不发。
“可我不愿。”
“母后无子,从小便把我当男子养,既学琴棋书画也学治国韬略,甚至幼时让我与三弟比试骑马射箭,为的就是证明我不逊于其他男子,可若到头来只能嫁给这样的地痞无赖,女儿岂不愧对母后从小的期望和教导?”
“若说《女则》,那本就是纯妃陷害萧妃娘娘所致,而非母后所愿,不是么?”
皇后秾丽的眉眼有些黯然,叹道:“此事没有你想得那般简单。”
思及过往,皇后面上浮现万般怅惘,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梨木榻上,陷入沉默。
没有生出儿子一直是她心头的隐痛,也因此,她曾不服输地栽培过自己的女儿,让自己的兄长——当朝中书令兼太傅欧阳望带着长公主与几位皇子一同读书。
彼时她与珏王的母妃萧贵妃关系融洽,又因时任太保的萧老将军是萧贵妃的外祖父,长公主便也与皇子一同跟着萧老将军学习武艺。
然而萧贵妃带着珏王骑马时踏伤了突然蹿进马道的五公主——纯妃的女儿、威王的胞妹,尽管明眼人都能看出是纯妃看护女儿不当,可陛下震怒,命她立规训诫后宫及天下女子,《女则》于是应运而生,从此宫中禁了女子骑射,萧贵妃自此郁郁寡欢。
哪怕,陛下一开始便是因被萧贵妃骑马恣肆的身姿倾倒,才念念不忘,登基后便立即将她纳入后宫。
那时她便明白,哪怕男人会为女人雄鹰一般的英姿倾倒,但征服之后却只会希望她柔顺恭从。
女子再怎么英武能干终究只能屈居后宅,甚至比寻常女子更多十分不甘,如同萧贵妃一般郁郁而终;而若循规蹈矩地相夫教子便能安度一生,那么这便成为她对女儿新的期许。
此后,她收养了已故柔妃的儿子,二皇子江宇轩,一是因他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二是为了让她的女儿不必再如男子那般要求自己,只要一生平安喜乐便已足矣。
可长公主的性子从那时起便一直执拗下去,竟至今日还无法折转。
她只当是自己害了女儿,喟然长叹,“婚事退了便退了,那个齐睿确实配不上你。”
“可新《女则》一事,你的父皇尚未发话重拟,你不该这样擅自妄为——”她凝视着自己的女儿,眸中厉色被慈爱所包裹,“母后不愿你卷入权力的旋涡之中,你明白吗?”
“女儿明白。”长公主凤目清明一片,回望向她的目光未有丝毫动摇,“可这便是女儿想走的路。”
“身为女子,女儿饱受束缚,哪怕身份比寻常女子尊贵,却亦逃脱不了寻常女子相夫教子的命运。可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女子入朝为官,不惜此身杀出一条血路,女儿又怎么能白白放弃这个开辟新局的机会?”
“凌月所行之事终会改变女子的处境,女儿深信这一点,所以,我不能让《女则》成为她的阻碍。”
皇后久久端凝着女儿果决的面容,片刻之后,她缓缓道:“新《女则》都写了些什么,你一一道来,本宫现在誊抄一份,免得陛下问起,露了馅。”
长公主荧荧凤目如黑夜流火,俯身长拜,“女儿叩谢母后。”
*
雪梅园内清净寂寥,凌月拨亮廊下孤灯,匆忙在旁侧厢房将寒袍脱下,她素来体热,只着黑色劲装迈入雪堂。
“殿下,您找我?”
她有些纳罕,今夜是殿下特遣崔统领去凌宅唤她入府,不知所为何事。
“过来坐。”
凌月就座于江风之对侧铺着毛皮的紫檀榻上,看见案几上放着创药瓷瓶和纱布,面上讶异,“殿下叫我前来,竟是为了给我包扎么?”
她目光闪闪,声音轻了些许:“我还以为,殿下是有什么要事要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