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熟悉的走廊上，面对着一扇紧闭的门。

    里面传来女人高亢的呻吟声，任由江邢月如何抗拒，那声音依然会钻入他耳中，钻入他心里，像阴毒的、无孔不入的小蛇，窃窃私语，蚀骨噬髓。

    月光清亮，如同无尽的、将他整个人淹没至窒息的海水一般。

    ……

    江邢月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扑面而来的清澈月光和噩梦中所见的重合，让他不自觉屏息，浑身微微发颤。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他想起来，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天，郁痕要了那个女人，成功稳住了许文涛。半年后，他率众篡位，一枪击中许文涛脑门，没让他留下任何遗言。

    军、权、钱握于他手中，郁痕在三省之界权势登顶，因为模样年轻俊美，人称“小郁爷”。

    但当年暗流涌动的暧昧也就此终结，他们心照不宣的疏远了。

    后来，郁痕给他留下了那家宅院，自己住进了总督府，日日夜夜操劳政务，统军谋权。

    他身边倒是干净，没有任何伺候的人，也没有什么花边绯闻。

    江邢月偶尔会过去看看他，可见了面，两人也是相对无话。

    穿越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越拉越长。

    江邢月知道，再过几年，他大概就再也见不到郁痕了。

    两个人在各自的世界安好，听起来也算不错的结局。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青春荒唐一场大梦，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江邢月在黑暗中枯坐了很久，手里夹着细长的女士烟，烟气丝丝缕缕飘渺着，悠悠散于冰凉的夜风中。

    今天是跟鄢其钰结婚的日子。

    鄢其钰，鄢家那个私生子，鄢绪丞的弟弟。

    本来是配不上他的。

    但是……也无所谓。江邢月发觉自己好像没那么执着了。

    鄢其钰是需要和他联姻才能参与鄢家的权力圈，而他，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继续追着鄢绪丞跑呗，哪怕是以他弟媳的身份。

    不就是给别人看笑话吗？

    这么多年，他们还没看够？

    江邢月冷笑起来，一缕烟呛在喉口，咳得撕心裂肺，咳得眼角都带上了泪花。

    他就是个混日子的，他不理解那些人的豪情雄心。

    权力、欲望、金钱。

    他们爱怎么争怎么争。

    想拿他当跳板？

    好啊。

    他乐意让他们跳。

    有时候江邢月觉得自己俨然魂游三界之外，脚踩在世俗的边框上，冷眼看着那些人在浑浊欲望里挣扎。

    可是他低头一看，自己脚下踩的也是金砖。

    要不是家世好，衣食无忧，他又哪来的心气能把自己当成远离世俗的看客？

    他什么都看透了，又什么都看不透。

    觉得自己可悲，可叹，可哀。

    江邢月一大清早的来了枪击馆，把相熟的负责人吓了一跳。

    “江少？您，您今天不是要结婚吗？”

    “……”

    江邢月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一句话没说。

    他在心里嘲讽自己——又甩人脸色，又假高傲，又要被骂了吧。

    面上却端的是矜贵淡漠，修长的手指搭在枪身上，侧头瞄准。

    八环、九环、十环！

    郁痕派了好几队端枪的护卫，明里暗里把那宅子守得死死的。

    在他心里，江邢月还是那个一听见枪声就吓得要死，见到血珠都恨不得把自己塞进他怀里的小弱鸡。

    可江邢月现在已经练得很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明明那么娇贵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为了练枪把手练出一层厚厚的茧子来。

    郁痕没有选择他，郁痕不要他，郁痕早就放弃他了。

    他很清楚的。不是吗？

    鄢其钰去江家大宅没接到人，给他打了个电话后，来枪击馆门口接他。

    两个人并排坐在车后座，中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彼此沉默着。

    这场婚姻各有各的目的，总之，不是为了感情。

    江邢月侧头瞥着窗外，想起年少时对婚姻的憧憬和高傲的心愿，只觉得好笑。

    他今天想的很多，格外脆弱。

    江邢月努力调整表情，把眼神维持成一贯的冷漠傲慢，把坚冰一点点堆砌在身上，他仍是那个毫无畏惧、毫无顾及的少年郎。

    …

    婚礼的当晚，江邢月毫无预兆的又穿越过去了。

    坐在熟悉的浴缸中时，江邢月的第一个念头是：幸好鄢其钰和他分房睡，不至于泄露异样。

    他慢吞吞的起身，去柜子里挑了一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