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老木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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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留其妻与稚儿,伏在尚且温热的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

    再看案上放着一纸——认罪书。

    李怀看这潇潇洒洒的数行字,拍手称好,“什么都没问,自己便认了,此乃本殿下所见最易破的案子了。”

    宋知微将信展开,给老木看,“这是你主人自缢前亲笔写的认罪书,你好好看看,这些罪你认吗?”

    “认。”

    “这是你主人的亲笔?”

    “是。”

    宋知微观信却摇头,问松蓝,“这不是你的手迹吗?莫非——你才是他的主人?”

    中计了!

    李怀叱道:“书信往来,你竟不识其笔迹,岂有此理?将本殿下视若蠢材?!”

    节度使斥道:“岂可欺瞒殿下!”

    老木眼神黯淡无光,脸上失去所有血色,垂首沉声道:“小人、小人方才说错,实无书信往来,皆口头授命。至金城郡所行之事,皆遵于梁学义。”

    宋知微与李怀相视一望,若如此拖延,他要是坚持指认梁学义,那王烨华或可脱罪了,即使拿出阿忠的供词,证据链也不足。

                                                    忽闻蹄声急促,一名信使乘快马飞驰而至。翻身下鞍,手持金黄卷轴,喘息未定,直奔大堂。

    “圣旨到——!”

    众人即刻跪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鄯州节度王良弼使贪赃枉法,冒领赈灾款项,其行径恶劣,天理难容。今朕闻之,震怒非常,特下旨意,着即下狱待审,彻查此事,务必严惩不贷。景王李怀须全力以赴,查明真相,以正视听。钦此!”

    李怀双手接旨,高声应道:“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堂下王良弼闻之,面色骤变,身颤如筛糠,汗珠如豆,从额角滑落。

    李怀道:“自神龙二年,迄今历平六年,十年间,陇右道节度使王良弼,借捐监之策,行伪赈、冒赈之实。”

    “神龙二年,鄯州大旱,节度使未放灾粮,盖因灾粮都被换成银两,入各路官员之手,致饿殍六千!皆有账簿为证。而后陇右道旱灾虽减,节度使仍报灾,十年冒赈,共收捐监生员十万名,折收捐监银两六百万两以上。其中六分之一左右赈济灾民,余下至少五百万两,源源不断流入陇右道各级官员囊中……”

    此话一落,似乎一根弦绷断,老木微张其口,面色如纸,恍若见鬼,顿时激动至结舌:“神、神龙二年,鄯州闹旱灾,饿殍遍野,是因、因赈粮都被节度使换成了银两?!”

    李怀侧目,此人何故如此激动,莫不是与他有关?随即道:“正是,神龙二年的账簿可证之。”

    老木思及母亲面黄肌瘦的脸庞,至死都没吃上一口热米,家中最后能吃的,是糠……

    他为一人效命六载,还欲为其子担罪,胡诌的一言之下,便令一个仅知其名而不识其人者丧命。

    而今却告诉他,致其母活活饿死的,是他效命之人——那该死的狗官,贪了赈灾的粮食!

    他仰天长啸,似杜鹃啼血,“哈哈哈!恩深似海难为报,回首方知恩是仇!”

    常刺史讶然:“这、这是怎得了,何至如此疯癫……”

    老木目赤如血,怒极、悔极、痛极,什么也不顾了,只想以命偿梁学义,也要以这条命报仇!

    他直指王烨华,咆哮道:“我一切所作所为,皆受命于他!王烨华!”激愤之下,他浑身顿生力量,摇摇欲坠而站起身。

    “什么梁学义,都是我信口胡言,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只是知道这个名字而已。何故妄言?神龙二年,我娘活活饿死,我卖身葬母,王良弼买我,替我厚葬娘亲。我感念其恩,发誓效忠,为其子行恶。方才还欲以自己这条贱命与一个陌路人的命,来保其子。今日方知,我娘之所以会饿死,就是他贪了我们的粮食!”

    王良弼登时如噎物般,话不能言,王烨华反而急道:“你这个惯会撒谎的!你的话不能信!”

    老木扑通跪在李怀前,重重磕了三个头,声沉闷,再仰首时,额头已破,血顺着面淌,“小人,以命起誓,以亡母起誓,若有虚言,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