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7/8)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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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他简单叙说了事情经过,林眷生安静地听完,道:“我虽在剑阁,但外界之事,也略知一二。”

    “……算我求你。”柴束薪低声道,“可否帮他算这一卦?”

    “灵枢子,你和天算子的缘分没有这么深。”林眷生轻叹,“这是天算一脉的命理,你身为局外之人,已经牵扯太多了。”

    “我心甘情愿。”柴束薪摇摇头,“不是灵枢子对天算子,只是柴束薪对木葛生。”

    林眷生沉默片刻,道:“我帮不了你。”

    “为何?”

    “我如今是蓬莱中人。”林眷生道,“灵枢子,你脱离药家的事已经在七家内传开了,我佩服你的决绝。但容我一言,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在诸子七家和天算子之间,你做出了选择。你有选择的权利,他人亦然。”

    茶水煮沸,白雪纷飞。

    林眷生看着远处的群山,道:“当年在银杏书斋,师弟每每犯错,我总是帮他遮掩。但这一次,不是小事。”

    “诸子七家有规,离经叛道之人,不可袖手放纵。”他将佩剑放在桌子上,“有错当罚,长生子已经给出了最妥帖的做法。说到底,谁都不再是莽撞少年了。”

    不知过了多久,柴束薪才道:“……木葛生是你师弟。”

    林眷生轻声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柴束薪从山巅下来时,已是第四日深夜。

    他路过松问童的房间,房门打开,刚好遇上提着灯笼出来的木葛生,对方端着药碗:“你去哪儿了?”

    柴束薪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回来后一直在找你。”天色太黑,木葛生看不清对方的脸色,“老二刚刚睡着,这里不方便,我们去别处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

    “墨子醒了?”

    “……嗯。”

    两人进了木葛生暂居的别院,房间中摆着一张大桌,花钱散乱。柴束薪站在房间里,看着桌面上的古旧铜钱。

    木葛生找来一只匣子,将花钱胡乱地收起来:“怎么着,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多枚山鬼花钱?可惜一个子儿也花不出去……”

    柴束薪:“我数过了,一共四十八枚。”

    木葛生动作一顿。

    “用山鬼花钱做成山鬼镇,并非易事。”柴束薪涩声道,“你曾经说过,山鬼花钱中藏有浩瀚之力,能发挥出多少却是根据持有者的能力而定。”

    “别小看人啊,三九天。”木葛生啪地合上木匣,“今非昔比,我能耐可大了。”

    “你拿什么换的?”

    “……”

    “你重伤未愈,想要完全催动山鬼花钱的力量,只能强行去换。”柴束薪嗓音嘶哑道,“你拿什么换的?”

    木葛生装傻装不下去了,叹道:“看破不说破,你心知肚明,又何必问我?”

    柴束薪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地攥着拳,竭力保持清醒。然而他在雪中站了太久,又情急攻心,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吐出一口血。

    木葛生被他吓着了,手忙脚乱去倒茶:“三九天,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说着将茶杯塞到对方手中,“你别急,先喝口茶缓缓。”

    柴束薪触碰到木葛生的手指,他在雪里站了三天,寒气入体,早已浑身冰凉。然而和木葛生的体温比起来,他的手居然是暖的。

    茶杯落地摔碎,水花飞溅。

    柴束薪低声道:“你是用寿数换的。你什么都算好了—将一半的寿命注入山鬼花钱,做成山鬼镇;剩下的一半用来算国运,是吗?”

    木葛生没说话,只是重新倒了一杯茶,塞进他手里:“你先喝茶,冷静一下。你的脸色很差,老二、老三都躺着,你不能再有事了。”

    柴束薪有一瞬间想要抓着眼前人大吼,他想说“应该保重的是你!这本应是我说给你的话!”,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攥着手中的一杯茶。

    他无法告诉木葛生一切,说“你的命是我换来的,甚至因此牵连了太岁乌孽,而你却用这寿命做成了山鬼镇,置阴阳梯中万千冤魂于不顾,你还要去算国运,让之前种种看起来都像个笑话”。他什么都不能说,否则难以想象木葛生会是什么反应。

    自始至终,发疯的都该只有他一个。

    数日来,无力感始终纠缠着柴束薪,如今终于爆发了,他身心俱疲地想,他们付出至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木葛生是军人,他本该在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即使战死,亦慷慨以赴,如今却要困在这方寸之地,为了某些古老得几乎腐朽的东西、为了某些不知所谓的枯玄,抽筋拔骨,熬干心血,最后还被人指着脊梁称为悖逆之徒。

    他们从出生起就被捆上某种东西—所谓的诸子之位、所谓的家族传承。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