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6/10)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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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葛生理所当然道,“毕竟生于乱世,见过饿殍遍野,尝过军中炊食,自然明白一餐一饭来之不易的道理。”

    安平想起木葛生对酸菜泡面的热衷,心想,这人倒也不算刁钻。随即他又想到那锅红枣洋葱锦鲤汤,觉得,大概不是刁钻不刁钻的问题,而是这人味觉有毛病。

    他看向木葛生手边的瓷瓶:“这是什么?”

    “香灰。”木葛生叼着勺子,“尸体不能消化,但死人得供奉。这香灰是酆都特产,放了就能使阳间之物为逝者所用,吃啥都得来点儿。”

    安平顿觉没了胃口,只好找些别的话题下饭:“你刚刚说的酆都是什么?”

    “鬼国京都,这块归阴阳家管。”木葛生边吃边道,“诸子七家涉三界之事,仙家蓬莱上达天听,阴阳家乌氏下辖地府,你不是见老三—就是乌子虚—老是外出嘛,他一半时间都在地底下忙活。”

    “他好惨,熬夜比上高三还苦。”安平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家里人不能帮帮他吗?”

    “阴阳家乌氏,天生半冥之体,可凭活人之躯在阴阳之间来去自如。但凡事都有代价,乌氏中人大多早逝,到老三这一代人丁稀少,活着的乌氏血脉,除去隔了不知多少代的旁亲,嫡系就剩了老三一个。”

    “这么惨?”

    “别急。”木葛生慢条斯理道,“乌氏中人去世后有特权,可选择不入轮回,定居酆都,继续在冥界生活,甚至在地府担当要职。老三在地底下有一大堆七姑八姨,每次出差都顺带探亲。”

    “……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当上家主。”

    “无常子之位责任重大,又只有活人才可担任,他七姑八姨都撑不住,赶着送死下去享福了。”

    安平:“……”

    “我吃饱了,安瓶儿,你慢用。”木葛生放下筷子,“对了,你最近可能会贪睡多梦,这是正常现象,不必担忧。”

    “这样大概会持续多久?”安平问道,心说:“我可不想上课被砸粉笔头。”

    “大梦一场,数载炎凉。”木葛生笑了笑,“放心,很快。”

    安平发现木葛生说得没错,自己确实越来越嗜睡,连着三天睡过晚自习后,同桌都开始吐槽他:“学委,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安平懒得理他,打着呵欠收拾书包回家。他最近确实压力有点儿大,高中的课业并不轻松,还因为嗜睡耽误了不少功课。为了缓解压力,他迷上了,此时包里的可能已沾上他的口水。回到家,他连晚饭都懒得吃,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匆匆洗漱后便又倒在床上。

    如今安平对银杏书斋已经很熟悉。历代天算子大都喜自在独行,到了银杏斋主这一任却是个例外,此人精通六艺,八雅俱全,设书斋以传道授业,城中百姓都喜欢把子弟送往银杏书斋求学。

    书斋主张有教无类,每周设有大课,求学者皆可入内旁听,但正式的入室学生只有两个—松问童和乌子虚。

    至于木葛生,他拜入的并非银杏书斋,而是天算门下,故称银杏斋主为“师父”,而非“先生”。他上头还有个师兄,已经到了入世的年纪,常年周游在外,平时很难见上一面。

    柴束薪站在书斋门外,叩下门环,手里拎着药箱。

    银杏书斋外表看着其貌不扬,内里却别有乾坤,庭院布局出自上代墨子之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好处是清静,前院上大课时书声琅琅,木葛生照样能在后院睡得天昏地暗;坏处是路远,门前有客来访,往往要等上一炷香工夫才有人应声。

    来开门的是乌子虚,他见到来人,躬身一笑:“原来是柴兄,下次直接进来就好,大家都是同窗,不必拘礼。”

    两人互相问候,柴束薪跟着他走进院子,缓声道:“银杏书斋乃先生居所,先生是长辈,礼不可废—”

    “老四,我今天不剁了你,我就跟先生姓!”平地乍起一声暴喝,只见两道身影飞速掠过。

    正是木葛生和松问童,后者杀气腾腾地拎着菜刀,还提着一只屁股没毛的鸡。

    “你有本事先抓到你爹再说!”

    “不孝子!枉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

    两人一阵风似的卷走了,对骂中夹杂着尖细的打鸣声,留下一地鸡毛。

    “柴兄见笑,老四今天宰了老二养的一只鸡,说是嫌吵。”乌子虚笑了笑,“还有一只刚拔了一半毛,不料被老二发现,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柴束薪面无表情地提着药箱,看着乌子虚从怀里摸出一只算盘:“无常子这是做何?”

    “待会儿去劝架,先算清书斋这个月的账。”乌子虚显得轻车熟路,“免得他们又要拆房。”

    银杏斋主常年抱恙,柴束薪每月前来已是惯例,然而今日水榭里多了一个人。

    临水摆着一个棋盘,银杏斋主正在与人对弈。

    执白子的青年笑道:“师父,这一子落下,便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