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苦杨柳(二)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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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徐二娘家和张泉家相邻,沈书清跳进徐二娘家后院,翻过后院的墙便是张泉家内院。
她轻轻从墙上跳下,生怕惊动屋外的守卫。院内寂静无声,只有积灰的烧饼炉子静静立在院中,倒映着月亮的残影。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屋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轻阖房门,左顾右盼,未发现一个人影。
秦娘子不在家?想来也怪,张泉出如此大事,秦娘子竟一面都未露过。
她借着微亮的月光,摸索着房内物什。东西少得可怜,能看得清的只有一张废木搭的木桌,两把木椅,一张木榻。
沈书清惊觉不对,屋内陈设与她上次受秦娘子相邀来家中做客时完全不同,张泉纵然只是一卖烧饼的摊贩,家中也不至于如此清贫。
张泉到底遭何变故,家中值钱之物竟一件未留。秦娘子为何不在家中,夫妻二人如此恩爱,怎会无故消失。
她悄声靠近木制的架子旁,木架上物件尽数已空,唯独底下那层还留有一个竹编箩筐,一块蓝色棉布严严实实地盖在上方。
沈书清抱起箩筐,将棉布掀开,里面放了虎头帽,几双小巧的鞋袜,还有拨浪鼓、风车等孩童喜爱的玩具。
难道是 秦娘子有喜了?如此想来秦娘子回娘家养胎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将东西一一归置箩筐内,瞥到地上躺了一张发黄的纸。她蜷起身子,伸直手臂,捡起纸。
墙角光线甚暗难以看清,她挪至皎皎月色前,借着月光查看纸上内容。
是一张棺材买卖文契。
沈书清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张泉父母早亡,仅留下一烧饼摊和这一间屋供他度日。那这一纸棺材又是为谁,难不成是秦娘子?她眉头紧锁,瘫坐在布满尘灰的地上。微尘在月光下肆意起舞,了无牵挂一身轻盈,倒真叫人羡慕。
原样将屋内事物摆放完,她悄悄打开房门,踩着渐浓的露华,翻进徐二娘家的后院,疾步离开。
翌日清早,沈书清带着傅深的伞便踏进棺材铺子,泰然自若地坐下。
何掌柜双手怀在胸前,迈着小碎步火急火燎地跑来,额上蒙了层细汗:“主簿大人,出何事了?”
沈书清递给何掌柜一方帕巾,笑吟吟道:“家中一切安好。今日来找何掌柜,是想问点事。”
“主簿大人想问何事?”何掌柜接过帕巾,浅浅擦拭额上的薄汗。
“长街处卖烧饼的张泉,这几日可有来过你铺上?”
“来过,来过。”何掌柜应声答着。
沈书清神色微凛,严肃看向何掌柜:“何时来的?采买何物?”
何掌柜放下帕巾,挠头思索了番才开口:“五日前来的,说是要一大一小两个棺材。下葬之事颇有讲究,我便多问了两句是何人下葬,张泉说是家中妻儿,我见他可怜一人,就送了些白烛纸钱给他,也算给自己消灾。”
闻言,沈书清心头一紧,手暗暗握拳。张泉和秦娘子未有孩子,若是有,只能是秦娘子腹中胎儿。如此一想,张泉失疯便说得通,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儿一齐去世,不管是为夫还是为父都心如刀绞,生不如死。
五日前,那时她正忙于修堤,连胡县令见到张泉都不知是何事,这案子恐怕不是发生在江都县。
沈书清微微皱眉,忍着心痛接着问道:“张泉当时可有异常?”
何掌柜无奈摇头道:“人已经气神全无,徒留具躯干帮妻儿料理后事。好端端一人无故遭受这种打击,换做是我,恐怕会比张泉更绝望。”
心如烈油灼烧,一滴一滴熔化成血泪。沈书清想起昨日张泉在河边神志不清地徒手拔杨柳,众人围在他身边指指点点,全当看笑话。李玚全然不顾张泉遭遇,一心只为自己筹谋,把张泉当做图谋的工具。她沉下气,艰难开口问道:“张泉可有说葬在何处?”
何掌柜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沈书清抹了抹眼角,取过桌上的帕巾,拿起伞,扯出一丝笑容:“今日叨扰何掌柜了。”
“我看主簿大人面色不太好,我送大人出去吧。”何掌柜轻言安慰道。
沈书清点点头,手肘撑着桌子勉强站起,出了棺材铺。
她沿长街向南走去,从昨日老翁处拿了几副药。午时不到一刻时,她站在杨府门前,隐去哀伤,肃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