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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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的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一切都仿若只是昨天。那些刻骨铭心的,那些刻意遗忘的,那些浮在表面的,那些埋在深处的,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荒芜的草木里,踏着被灾民在丛中踩出的路,跟着人流,一路向长宁关去。

    狼烟,尸体,和鲜血在我的周围熊熊燃烧。我却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难过,因为我的魂早已不在,如今行走于世的仅仅只是一具躯壳。

    空洞的,无力的,麻木的躯壳。

    地上被折断的麦秆被血淋成鲜红色,断肢残体就在不远处堆积,到处都是令人绝望的气息和腐臭。我本能地掩鼻呕吐,但是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在我周围的,都是逃难的人,在乱世中无家可归,饱受苦难的人。他们浑身的衣服都酸烂了,鞋子都早已不知道落到了何处,有的还托儿带小。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是挂着千斤的铁,每个人的肩背上都像是被一座山死死压着。他们几乎像是要把地压碎——这么难,这么重,他们却还站着。

    我抬起头,穿过如血盆大口般锋利的树圈,看见毒辣的太阳。

    再一眨眼,我捧着一个馒头。

    我以为我就要死了。我觉得我的喉咙已经失去了吞咽的能力,只能一点一点,拼命地咬合,到了最后半个馒头都已经被嚼得稀烂,然后和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那老翁急得来拉我,我只会哭,把我这一路,这一路之前的泪水都一并摔了出来。

    小姑娘——你不能吐出来——你会饿死的。他的声音里是极焦灼的。

    我知道。

    我知道的。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不知道为什么景烨早就恢复了正常,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为我而死。

    我这样的人,值得吗?我该死。

    我配不上那个位置,我甚至不配站在阳光里。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死?世界上有这么多恶人,有这么多歹人,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死的是他?

    他做错什么了吗?他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了。为什么上天要残忍剥夺他的性命?好不公平,好不公平!

    我抓着老翁的手,哭得天昏地暗,然后眼前一黑,再醒来,我躺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大雨里。

    大雨倾盆,我就这样,像是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从天而降的雨珠如千万张满是漏洞的大网,一层一层将我撞入其中。

    到处都是洞啊,怎么兜得住?

    我身上一阵一阵地冷,雨花在我的身上发芽,扎根,疯狂地深入下去,把我牢牢地钉在了地上,绑在了网中,动弹不得。

    死了。老翁死了。千千万万的人死了,他们都躺在我的身边,躺在我的身下,躺在这个残酷无情,满是漏洞的世界里。

    于是我撕碎了身边的网,将花连根拔起,和许许多多的人坐了起来。

    我坐在了城门前,头顶是兵士满目闪动的寒光和骤然万箭齐发的大雨。

    平地风起,一下子吹散了我的发,荡漾在波浪里。

    我叩响了城门。

    叩响了南篁的城门。

    我该为他们做些什么,我该的。

    血,泪和雨在我的眼眶里打转,纠缠不清,我的手脚四肢早就失去了知觉,只留下冰冷,冰冷,打钻进骨髓里的冰冷。

    我坐在城门下,叩了三天三夜。

    我应该做点什么。

    就算只是为了在濒死前的那个白面馒头。在那个馒头之前,楚潇湘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要带他们一起进城的无名氏。

    待到城门开的那一刻,我就成了南潇湘。

    我不知道南潇湘是谁,也不知道我将身往何处——

    我只身入了城,头也没有回。

    从入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我是为了他们而活。我是为了救人。

    自我生下来之后,便再没有过这样强烈炽热的愿望——我要救他们。

    我要救他们。

    我的每一个字,耳畔都伴随着一声叩门的闷响,血珠飞溅。

    下雨了,起风了,我脚下踩的是血雨腥风。

    我眼前的天地一转,又置身于暖阁中,窗外的雨恍若隔世,只能隐约听见隆隆声,也分不清哪里是叩门声,哪里是雷声。

    还是太子的南蔺溯坐在我的对面,细细地批着折子,专注地低着眼,烛光吹动了他的眼睫,慢慢流覆在他的面颊上。

    他拿着一本折子皱眉:“如今南篁和外面的贸易断了,这乱世当中,也没有什么可以自保的了。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倒可笑,天天朝上哭穷,说农民不够,凑不出贡。”

    我长久地望着他,兀地一笑:“这有何难?”

    我用手点了点桌子的纹理,划过一道直线。

    “贸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