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遨游碧沙渚,游衍丹山峰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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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南蔺溯面上看不出喜怒,但是旁边的几个老大人脸上的颜色都变了,刘太保厉声喝道:“张尚书,这话岂是可以胡说的?”

    户部尚书倒是一点儿也不怕,闲庭信步地走到中间去,站在元世定旁边:“分明是你们死要面子嘛。”

    “好啊。”他突然转过身来,直直望着我,眼角的褶皱骤然深了下去,“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名誉名誉,殿下,你说的,若是真因此让我们露了怯,让我们失掉了主导权,就让史官去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下来,不就是骂名吗?我背!”

    这一席话丢出来,几个老大人都哑口无言了。

    他背?问题是谁背骂名吗?

    不愧是官场浮沉多年的尚书,真是三言两语就往自己脸上贴了这么多金,竟然拿道德来压我们。

    这话倒是我疏忽了。

    张大人忽然转身,冷不丁手里的笏板一滑,正砸在元世定的头上。

    元世定还跪在地上,被笏板一砸,砸得整个人一抖。

    啪嗒笏板落地,所有人鸦雀无声。

    张大人有恃无恐,因为自己是南蔺溯的舅舅,居然连手里的笏板都敢落了给自己立威。

    偏偏南蔺溯还说他不得。

    “哎呀,年纪大了手滑,还要劳烦你捡起来了。”张大人呵笑着,两手拢进袖子里,又向两旁的群臣道,“我也不与诸位打迷语,虽然如今收成良好,但是不与外界流通货物,也没人干活,这国库是无论如何充盈不起来的。”

    “人,人是集不出来的。钱,钱也是筹不满的,这其中的利害,还用多说么?”他接过元小将手中的笏板,如打了一场胜仗。

    我并不着急。外面的风呼呼地吹过来,砸得窗咚咚地响,太阳还在慢悠悠地向殿内爬,一点一点,浸透了地上的砖,徒留下闪闪的光,依旧冷得如一块冰。

    快了。

    大概是天上的云被风打散了,光一下子盛了起来。南蔺溯坐在高位上:“尚书言之有理,既然如此……”

    我听见风鼓鼓地吹,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喧闹,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臃肿的影子扑倒在地上,帽子骨碌骨碌滚到了张大人的脚下。

    “陛下……启奏陛下!不得了了……前阵子荆浒那边的坝塌了,本来已经平息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东市那边突然闹起来了,放火烧了工部的边楼,说工部不作为,现在季将军已经派人去镇压了……”

    “放肆!”张大人抓紧了笏板,“真是太放肆了!”

    几个老大人都是瞠目结舌,我只将目光放在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工部尚书身上,等着他开口。

    工部尚书一直目视着手里的笏板,脖子几乎都要缩进朝服里去了,微微地似乎还有点发抖,心事重重的模样。那一声放肆喊出来,他一个发抖,手里的笏板几乎掉在地上。

    南蔺溯面沉似水,似乎对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工部尚书极不满意。

    虽然这锅确实扣不到工部尚书的头上,但是毕竟也是他没能早点想到处理的办法,才落到今天的这般田地。

    我望着工部尚书弓得如同虾米的背,心里也稍微有些忐忑。

    是我估错他了吗?

    “陛下!”他突然一个抬头,大步走到了中间,跪在元世定前面。

    我的心一下子落地。

    “陛下……臣自知罪该万死,近日来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得一拙计……”他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在笏板后晃荡晃荡。

    他抬起头,直望着南蔺溯:“如今无人愿入工籍,手艺人也不愿重操旧业,也不能提拔商籍,那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外界在寻人来。”

    “陛下……荆浒关和长宁关外,全都是可用的人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一时之间,争论四起,排山倒海般的吵嚷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压迫着我的耳膜,几乎要把我推出殿内。

    我只是站在旁边,从头到尾不过说了几句话。我微微低下头,望着在脚边的影子,忽然有些恍惚。

    似乎周围慷慨陈词的人都不见了,只有我,还有光洁的砖,在金光当中绵延向远方去。一只白面馒头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滚过来,我看见一只漆黑的手,猛然颠覆了富丽堂皇的假象。

    到处都被喷涌而出的灰土淹没,我耳边的争论逐渐变得模糊不清,零零碎碎,最后变成哭声,痛吟和怒骂。我感到自己的鼻尖有一点点酸,穿越时光的痛突然化作了火,烧灼着我的每一根指。

    我看见,一颗颗粘稠的,在我指节的血珠落下来,混进泥里,衣裙下黑红黑红的一片。

    痛吗?不痛,但是很烫,如火一般的烫,烫得我浑身发抖,血液沸腾。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梦见我离开襄渠皇宫后的日子。我的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箭,和路边万箭穿心的尸首。我穿碎了鞋子,穿破了衣衫,行尸走肉,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