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度度昏暗下去，月上柳梢，夜风寂寂。

    紫雀推门而入，走到沉容身边提醒她:“姐姐，再不走宫门要关上了。”

    沉容这才讶异惊觉，侧首转向窗外，见树影幢幢，月辉清洒，确是很晚了。再看一眼清澜，她神色哀戚，温暖烛光如水波漫上她瘦削的脸颊，漾起眼波点点涟漪。

    “姐姐要走了吗？”

    沉容无言，但觉心中酸涩。

    “我若是不回去，只怕殿下他……”她饮下叹息，无奈摇了摇头。

    “那么姐姐愿意陪我么？”清澜两眸晶亮，与其说是期待，倒不如说是审视更贴切些。

    “那是自然。”沉容答的毫不犹豫，“只要我陪在你身边，你能开心些。”

    清澜如释重负的一笑，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又以恳求的目光望向紫雀。紫雀思忖片刻，劝道:“若是姐姐舍不得周姑娘，不如就留宿一夜，殿下疼爱姐姐，也不一定会怎样的。”

    “姐姐，我曾以为你很幸福。”清澜突然冷眼笑笑，“结果到头来，你连从皇宫里出来都要装成内侍的模样悄悄的。他如此强硬的要把你捆在身边，说到底，与他的那位爹爹还真是像呢。”

    沉容双目微瞠，一时惊讶无言。清澜的这番话虽有强词夺理之处，但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而她们两个，都已经成了那金丝笼中的雀儿，再也飞不出去了。

    唯一的差别，清澜是不情不愿，而她却是心甘情愿……

    清澜目光陡然犀利，如火炬般烫上她的脸，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容姐姐，你高兴么？就这样待在殿下身边，即便他是你爱的人，你高兴么？”

    这个问题是沉容从未去想过的。她已经习惯于去接受命运，以波澜不兴的姿态，而没有精力再去想些别的。但是清澜迫人的目光让她明白，这个问题，她非回答不可。

    “清澜，”她声似叹息，微笑说:“这世上很难有一件事是纯粹的高兴或者难过，这个道理，你应当是明白的。诚然，殿下的患得患失，还有他对我的控制，会让我觉得烦恼。然而，他对我的体贴温存，关怀备至，还有……对我的包容，这一切都令我满心喜悦，两相比较之下，失去自由的那一点惆怅，就显得不那么让人焦灼了。”

    “然而，我却连这一点慰藉都没有。”清澜眼底浮上一层悲凉，晶莹如泪光，然而她的泪，终究是已经落尽了……

    沉容淡淡叹气，“若是你愿意去寻找的话，你进宫之后，还是会有喜悦的，虽然不足以盖过你的苦楚。

    “比如呢？”

    “比如——你可以生个孩子。”

    沉容话音刚落，清澜便激动的从榻上跳了起来，她眼神惊恐、步步后退，口中念道:“不要，我不要给他生孩子！我不要……”

    紫雀为难的看一眼沉容，用眼神询问是否需要上前安抚周清澜。

    沉容朝她摇头，继续维持的刚才的那一点笑意道:“清澜，你想想看，只要你有了孩子，你便可以十个月不用侍寝，或许更多，因为你坐月子，还要照顾孩子。若是陛下再召你侍寝，你就让孩子跟你一起睡，就算他发怒，也不可能伤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

    沉容的话语起到了作用，清澜眼中的惊恐渐渐散去，如云销雨霁一般，焕发出奕奕光彩，她脸上绽开笑容，跑过来认真望着沉容问:“真的么？真的可以么？”

    沉容点头，动手将几缕挡在清澜眼前的发丝别到耳后，握住她冰凉的双手，让她重新安坐在对面。

    清澜毅然决然的点点头，道:“我一定会生一个孩子。”突然，她又疑惑起来:“除了这个，我还能有别的乐趣吗？”

    “当然有。”沉容信誓旦旦的点头，“比如，你可以经常来寻我，我也可以常常去寻你，虽然你不会再弹琴，但是我可以弹奏给你听。我们可以去东宫的后苑漫步、或者去琼林、玉津、含芳，那里有各样松柏怪石，也有无数江南和岭南进献的名花，分花拂柳、草色茵茵，再去金明池泛舟……等琼林宴一开，我们便悄悄扮作小内侍的模样混进去，去看看那些新进的绿衣郎……”

    清澜的脸上渐渐流露出向往的神色，笼着一层温暖的光晕，沉容见她如此，不禁浅浅一笑，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容姐姐，请你千万不要放弃我，一定不要放我一个人在深宫之中煎熬。”

    沉容知道，她用语言重新给她建造了一座海市蜃楼，如果某天连这也破灭，那么等待清澜的，便只剩下死亡。

    她重重一点头，握紧了她的双手。

    是夜，沉容与清澜同榻而眠。清澜抱紧她，面色从初起时的焦虑、不安，渐渐平息下来，眉眼舒展，呼吸平稳。她告诉沉容，这些天来睡觉对她而言成了最大的难事，那些可怕的回忆在她的脑中不断的闪过，最后往往挣扎到破晓时才能迷迷糊糊睡上一阵。

    “或许，你可以记住我身上的味道和我的样子，把皇上给你带来的伤痕抹去，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