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4/6)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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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操之过急,靖国重文,不如来一场论道。

    自此,长达半年之久的全国论道便开始了。由乡镇到州府,近千名文人涌入京都。在此之前为接纳如此多的人,朝廷向民间招有能力建造房屋的人,带起了京都与周边的经济,也盘活了各路商队与各州府之间的联系。

    皇帝重文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人们更加确信,读书可以有所回报。韦相爷也派人在进京的人里面挑选将来能帮到祁晏的人,培养他们成为祁晏整治朝廷后的砥柱力量。

    也是那一年,祁晏因“稚子虽幼,论道群儒”名声大噪。

    这是相爷生前给祁晏铺的最后一条路——得民心。

    而相爷给他上的最后一课,是收锋芒。

    九岁的孩子盛名过后难免飘然,然而等他经历过许多次失败后自然能明白,在无法一举击溃对方时,不露锋芒是最好的选择。

    从乾明宫出来天已微暗,我和祁珩顺一半的路便一同走着。

    天边滚烫热烈的夕阳更像等待多年才到的黎明曙光,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我驻足欣赏,突然觉得四月时认为好长好累的路一步一步走过来,再回头看时便没有如此艰难了。

    这宫墙方方正正,一重挨着一重,好像也没有压得人喘不过气。

    祁珩向我行礼告退,我叫住他问:“你与陛下最后一个赌约是什么?”

    祁珩微微一笑,淡道:“三个月前,去赌钱。”

    我一怔,有些意外竟还是这个。

    我没有再问结果,自是输了。

    他折身离去,我瞧着他的背影,一身白衣竟比从前锦袍加身看起来更自在些。

    回宫的路上青枝问我在想什么,我说:“若是有人带你很好,吃穿都是最好的,但限制你的自由,约束你的思想,控制你的行为,你愿意吗?”

    “自是不愿意啊,这般做与对牲口有何异?过得好些的牲口?”

    是啊,如此这般,与对牲口有什么不一样的。

    杨家自始至终,只将祁珩当作一个争权夺利的工具。

    ·

    杨宽斩首那日,烈日炎炎,行刑台前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杨宽坐着刑车由衙役押到行刑台,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杨家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一句话掀起千层浪,百姓齐呼“死不足惜”。

    众人怒吼着,将这么多年的怨愤发泄出来。

    御林军快速疏散人群,隔开一条路,一声“陛下驾到”使众人安静下来。

    皇帝亲自监刑。

    祁晏一身玄黑绣金丝的蟒袍在午后日光下显得威严而不容亵渎,所有人跪地齐呼“吾皇万岁”。

    “都起来吧。”

    祁晏站在高台主位,沉眸扫视台下众人:“杨宽串通内监意图谋反,其罪当诛,朕继位半月收到弹劾他的奏章几十份,恶性昭昭罄竹难书。今日当众行刑便是要告诉大家,即便杨宽曾是将军,是国丈,但天道公然,必不会纵恶容奸,触犯大靖者,该杀就杀。”

    “吾皇圣明!”

    我让青枝关了窗,不去看接下来的血腥。

    祁珩垂着眼坐在我对面,面前的茶水一口未动,额头的伤口已经凝固。

    他前些日子去见过太后,被太后拿茶盏砸了脑袋怒骂他是白眼狼,是不孝子,让他滚出去。

    “时辰到,行刑——”

    如洪钟般的声音完完整整地落入屋内,我看见一滴泪掉落到祁珩的衣袍之中。他将头垂得更低,还是压不住细碎的呜咽声。

    我与祁晏原本不同意他来观刑,祁珩执意要来。

    他说:“祖父做错了事,可我想送他一程。”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祁珩哭,月光皎洁下,他红着眼眶,声音颤抖地问祁晏:“皇兄,我没做错是不是?”

    “你没错。”祁晏摸摸他的头轻声安抚着,“是杨宽做错了事。”

    “舅母说,是我害死了祖父,若不是我,祖父不会有事,杨家也不会有事。”

    “太后是错的,害死杨宽的是他的欲望,不是你。你救了天下万民,你没有错。制止家人作恶,这不是错。”祁晏轻拍他的背,“阿珩,他们活着是对百姓的不公平,你做得很好,无人能责怪你。”

    要如何理解孩子对长辈的感情呢?

    纵然杨家对祁珩利用居多,纵然杨家如此作恶,祁珩依然爱着养育他的祖父与舅母。

    纵然祁晏早就明白太后对他没有一丝的疼爱,可他依旧会因为太后为杨宽求情去逼迫他而难过。

    屋外有人敲门,禀告我们刑场的人散了,陛下在等我。

    祁晏恩准让祁珩为杨宽收尸。

    我带着青枝离开,祁晏等在楼下,看了眼楼上,我主动道:“哭了。”

    祁晏点点头,牵着我的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