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2/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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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先帝在时,我每次见他都是跟在先帝身后,一副精明谄媚的模样。
世间杂书大都将宦官写作奸佞狡诈之人,可著书之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宦官之中亦有忠臣,亦爱国,爱君。
可为世道,担一生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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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孟永年照例来到乾明宫与我商讨接下来的事务,宁致远也跟着。
自我那日在朝中不顾劝阻下令杀了太后与涉事所有人之后,宁致远便再也没来过乾明宫。
他今日来,递上一封奏折。
我接过:“写的什么?”
“弹劾娘娘的奏折。”
还没打开奏折的手一顿,我抬眸看他一眼,视线落回奏折上。
靖国有一规矩,三品以上朝臣可在下朝后单独给皇帝折子,并且保证对上面的内容负责,若有虚构隐瞒降职三等,罚俸一年。
而皇帝则需彻查折子所述内容。
折子上的字干净利落,一字一句将我掌朝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写得详尽细致,又言杀伐过重,有矫枉过正之嫌,未听劝阻,一意孤行种种,最后:皇后当得体大度,宽容和善,沈氏有违妇德,不堪后位。
“宁大人想让陛下废了本宫?”
“正是。”宁致远负手而立,一身正气。
我笑:“好,本宫会交给陛下。”
“宁大人觉得本宫不该杀那么多人,那本宫想问问大人,待陛下回来后,那些人该当如何?”
“自是由陛下定夺。”
“宁大人浸润朝廷多年,难道看不出陛下受制颇多?杨家如此,先皇为陛下不受百姓诟病没杀了太后,若陛下对太后动手只会担上弑母不孝的骂名,若陛下不对太后动手,难保日后不会重蹈覆辙。敢问大人,陛下该拿太后如何?”
“你说本宫有违妇德,可天下只分男子与女子,为何偏生女子便诸多束缚?你说本宫杀伐过重,但太后一行人所犯之事世人或许不知但宁大人清楚得很,按靖国律例本宫未殃及其家人已是网开一面。本宫既掌权行的便是陛下之责,何来不堪后位一说?”
宁致远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说,一时愣在原地“你”了半天也没有下一句,我将奏折放在桌上压好,继续道:“朝臣私下称呼本宫为毒后,因他们不知那夜发生了什么。宁大人如此,当真应了陛下说的那句——死板教条。”
何必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连忙咳嗽两声看向别处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孟永年从桌上抽回奏折塞到宁致远手里:“都跟你说了别递别递,非不听。皇后这张嘴我都说不过,更别说你这个榆木脑袋口吃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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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北离的仗打的比我预想的顺利许多,七月半,祁晏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入京都,满城欢呼。
我派人将五颜六色的彩条从城门一直挂到宫门口,又摘下数十筐花瓣。
听宫人说,祁晏进城,于万民欢呼声中,只说了一句话——迎公主回家。
那一日清风微起,刮得彩条迎风飘扬,登高望去,似是一道彩虹桥。
宫人站在高处往下抛花瓣,漫天粉白花瓣落下,是张扬夺目的归家路。
我看见祁晏的身后,有马车拉着一个金灿灿的棺木,马车被装饰的绚丽多彩,很像祁瑶每次出宫都要坐的那顶被我说是俗不可耐的轿子。
——“我相信,如果我真的去和亲了,皇兄也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即便阻止不了,他也一定会接我回来的。”
——“那如果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呢。”
——“那我就等。”
——“我总会等到皇兄来接我的那一天。”
瑶瑶,在北离的日子很苦吧。
苦到那个信誓旦旦说等皇兄接她回家的小公主没能等到回家的那一日。
祁晏并未带回祁瑶的尸骨,赫连衾夭将自己与她一同焚于北离王宫,火势太大,等扑灭时,一片灰烬。
他不知道,祁瑶平生最怕的就是火。
祁晏派人修缮曾经的二皇子府作为公主府,将棺木暂放在彩云宫。
我日日去彩云宫坐着,坐在棺木前,透过打开的殿门,能看见院中种的栀子花。
槐安只来过一次,听宫女说他坐了一夜,未发一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自祁晏回京后,我便在等待他对我所做之事的审判。
杀太后,杀朝臣,一桩一件早已让坊间称呼我为毒后,而靖国的皇后不应德行有失。
我等啊等,终于等到八月的一个夜晚,祁晏来到凤梧宫。
“阿意,这几个月辛苦了。”
屋内窗边有我午后刚插入的栀子花,花香醉人。
我才恍然发觉,这好像是自他回来后,我与他的第一次独处。
他在战场受了伤,一直戴面具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