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圣善人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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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粟飘落眼睫,凉意沁肤激人,平秋苍括峰高仍飘雪。www.banweishuwu.me

    仲夏寒天竟料峭,四野闻悲风。

    横天的漆黑沉压在高塔之上,玄金链上挂悬的无数祭魂幡迎风掣曳,如生灵般蠕动翻滚的符文躁动。

    渐落的盈白雪飘在发梢、肩头,明赫抬手撤出一道启阵的咒符,望着张定襄那双本该生有可窥内里真实的珀色灵瞳,而今真瞳被剜、空余窟窿的双目,踏进堪过膝的积雪里。

    融雪侵寒,狂风化物,造化弄人,凛冽彻骨。

    再见天日的张定襄推拒张蔺贴身搀扶,赤足在雪中蹒跚慢行,追着明赫未走出几步,跌倒在雪地里,怔痴地呓喃。

    “如此亏欠,如此抱憾……”

    少年意气,天骄傲才、绝纵之姿,偏为应劫难、遭逢大灾,昔日故事旧物,知己、挚友,待他再见天日时,皆不复。唯余残躯衰体,生前光耀、死后恶名,人间的诱利、亏钱,憾仇恩怨,皆随抔灰扬飞,与他毫无干系。

    “如何能甘心。”

    张蔺见此紧随,忙跪倒在张定襄身侧,意图将张定襄扶起,却受其身周护障所阻,难以近身。

    白榆银硕,封山霜冻不流云。

    明赫闻厚雪坠物声,转身瞥了眼堕身雪中衣衫单薄的张定襄,见其失神乱语间竟不自觉运转灵息施展障术,两指微搭破了那薄障,自锁囊选出一段深色布帛,纹案似符紊而不杂。

    明赫将成匹是布缎撕作条带状,蹲身凑近,替张定襄缠目拢发,遮去颈上狰狞长痕。

    缎帛原是于六吾城购置的寻常布匹,归山后施刻以符咒术法,倒已成有疗愈、匿隐、困缠和醒神的炼器。明赫本意欲按平秋众人所喜的形制花样,寻山城下的剪裁匠人裁制些薄厚的四季成衣,分赠予平秋山门内人,谁知耽搁到今日,布帛累堆成山,成衣未曾得一件。

    寒窟内长年不见天光,张定襄灵台被封数百年,识念受损,躯身枯朽,初入现世实难见点光,灵兽毛羽所织的布帛加以术法篆刻,正好用以缠目暂隔天光,绕颈稍缓皮肉之痛。

    “送你。”指尖抚过他颈间血痕,泛起丝丝温意。

    自张定襄复醒出寒窟一路,褚清衍默声寡语,静立在明赫身后九尺外。他只以神念控剑,令渊渟浮飘在侧,青蓝的微荧亮茫蕴着一丝愈力,外散涵裹明赫,滋血润骨,望他好受些。

    苍茫皑皑映得浅玄青的瞳眸骤黯,褚清衍清晓,明赫不知从何得来阴冥独有圣物,纵使此遭复生张定襄面表无虞,实则抵咒化怨受万恶反噬,伤得极重。

    许是经久胜过摧心剖肝的灵缚病侵和为续其寿的缝筋织脉,令明赫极耐痛疼,竟生生苦熬着。

    如他曾言,不单是这个世道,从前、往后,天运掌控的弈局之中,任何所求都要付出代价。

    术法佩剑,皆为他褚清衍所有,明赫既不直言拒绝,如何用,对谁用,他理之当然。

    倏然,明赫猛地扼住张定襄的臂腕,夺下他手中百辟刃,施法定其身,防止张定襄受噩魇诱引而再度自刎,教张蔺搭手将人扶起。

    张蔺钝迟霎刻,才觉大骇,拱手诚心再道谢:“多谢山主,张蔺感激不尽。”

    方才一瞬,张定襄受百辟咒念惑蛊,竟意图再度就刃自刎,自散灵识。

    “他受咒念所摄,带去杏林养些时日便会无碍。”

    以身魂缚困百辟万鬼灵咒数百年,张定襄的百骸早已遭咒念侵透,而今即便灵咒被明赫强行解化,仍极易受百辟余咒所摄,识海不宁,必然重蹈当年身死覆辙。

    呼吸困窒的张定襄勉强喘过气,雪晶融开的湿意洇湿他薄裳,凌寒依旧刺骨。他颤手触了触脖颈间绕缠的布缎,后知他灵识混沌一霎竟要自戮,嗓音喑哑朝明赫道了句谢。

    张定襄自知无能控束百辟,虚虚撑着张蔺臂膀,捂堵犹将溢血的心口破洞,面发冷白如纸恳求道:“烦请山主将百辟收于平秋山内,以免灵咒再度失控,祸及千宁各宗乃至俗世。”

    分镇五行的朴古高塔大半截已湮藏进遮天的漆黑中,密密麻麻的白符似感有囚逃窟,试图挣离锁链朝张定襄扑来。

    他不徐不疾拂去落雪,递出一片惓惓之忱。

    金铁撞击的啸鸣声宛若魍魉嚎啕,明赫恍若未闻,淡漠地觑看张定襄那副不知是真心实意,抑或是道貌岸然的伪面,转身执握飘在不远虚空的渊渟剑,朝黑漆斩去,撕开漫天幽黑中一道银痕。

    纯粹灵息随银痕撕裂逸散,荡开阵阵,为悍力所威慑的大阵翁然封闭,五塔、白幡、魂旗顷刻不见,阵眼销匿,苍括峰顶飘雪如初。

    千宁境万宗千门中凡稍有底资,宗门内皆有专修炼器锻兵之处。近千年间逢造锻司势微,无数宗门兴衰盛落,不乏试探其底细、并吞其道法、底蕴者,也不过是张定襄横空出世,又以灵识、身骨做换,替造锻司续了百年的命脉。

    造锻司空有张定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