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偏争杀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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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世》
灯火万家、太平粉饰的南阕宫阙间,笙歌艳曲频奏,美人舞不绝,皇首群臣溺沉酒食享乐,姬妾媚前顾不得忧国为民。
北郊风掀苦寒的茅舍,哪家郁郁不得志的穷儒生拈酸闷着苦,搅和灶膛里的草灰掺和水,癫洒地泼墨,乱凌污了所谓文人清流,雪月风花的雅。
记事来,明赫夜里睡眠多魇梦。他记得昨日晌午阳雨落,他枕着杨和仲亲做的安眠散叶席枕,睡得正酣。
杨和仲薅秃了红豆杉树的满枝,择选新鲜嫩软的叶芽,晒三日,神兮兮地剪了绸缎绫罗,歪七扭八的针脚如百足爬过。
单件襜褕着身,轻薄爽凉,枕着小枕。
惺忪睡意半合的间隙,明赫瞥见了半截晃动的影子,熟悉、模糊,敌不过困怠。
高门皇贵中落后,那深闺中的皇家女曾临窗痴望,待北寒卷掣的啸风打散珠翠满头,泪脏胭粉。
北翟当年陈杨之变牵连甚广,朝中文武半数获罪。家门赫赫的世族一朝遭抄败落,褫夺爵位、诰命,公侯车裂,男嗣斩首,女眷没官。昔日耀扬高贵,满门疮痍凄寒。
大翟朝在位帝皇哲睿帝颁诏清绞残党,独赐公侯夫人苦鸩酒,准表阿姊以皇室贵人,身着临汝郡主华服盛装薨逝的体面。
罘罳隔谖谖,少年头戴幂篱遮面,缄默地静坐案前,百无聊赖地刮划边角的木刺,听着门外那年前才束发的襄郡王世子声嘶地哭喊,力竭地锤撞扇门。
一声声,苦苦哀叫他的阿娘。
郡主听独生亲子的泣血哭喊,她剧烈地错喉带出激斗内伤的暗血。她十指抓地向前爬,听到幼子的呼喊的她像极了护崽的母兽,不顾伤口断腿,试图撑起上身却跌倒在地,呕出殷红的碎脏沫肉,昂高的发髻斜歪,乱发缠珠绕翠。
“钦儿不是郡王的亲子,他与杨家毫无干系……”不瞑的佻美目哀然地上抬瞪圆,不甘的愠怒和恨意死死黏着明赫,意图透穿那蒙面的暗薄纱,将所见的面孔同携进阴曹。
“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求你,放过他。”
少年曲指悠慢地叩桌,一道结界横铺开来,抵了郡王世子锤敲门的杂响,朝下摁了摁长纱幂篱道:“夫人,您求错人了。”
“鄙下只是个帮个顺手忙的看客,掺不了局。”
只待毒发气绝,接上木腿,擦血洗秽,正高髻、饰碧簪金钗,换皇盛华服,备殓灵。
仰视天俯画地的世家获罪遭灭族那日,朝堂诸众腹诽心谤,深宫闺阁里的呫嗫耳语窸窸而兴。
观旁人兴衰荣辱,事不关已,自然当赏戏,嬉笑怒骂,哪一出不稀奇。
他拽门而出,凉寒的丝丝细雨斜打在他的前襟与裙摆,看见那惯养娇生的郡王世子身形单薄,浑身血如出生婴胎般窝蜷在矮阶上,时不时的搐动。
襄郡王府的檐下燕巢新筑,那成燕不见影踪。
细雨绵绵,徒留独孵出的幼鸟伸颈嘶叫,胀红了细脖,秃裸地讨要吃食。
“是你杀了我阿娘。”世子双目失神,恍若痴呆状貌。
摘了幂篱,凉意铺面,他嗅到雨水冲刷过腥血的清味,容面淡寡,听着世子疯痴地蚊蚋呢声,也只意兴阑珊地撇过头。
“世子错了。”又欲再辩些什么,全是白用功。
冷白的十指掩在绡纱帷内,指尖冻得泛红。
雨落得愈大,险些淹过心撕的怆悲。
逾制锦纹绣螭龙的袍服撕裂,青年头上玉冠歪斜,垂发披散湿沾,英秀的长眉蹙皱。见房门开,忽猛然跃起,扒住他坠垂的裳边。
明赫不躲,任由他攥着,纤长的指触了世子正欲辩驳的薄白唇,教他莫要言语。
“嘘。”
世子莫名地沉寂,乖顺噤言松开手,片刻反应又恶狠地以眼剜他,对上他浅玄青的双眸,雪霜般的冷寂间映照襄郡王府烈烈熊焰,猩红赤色一片。
待旧事如残卷扬散成灰,滔天的烈焰在梅雨季淅沥中渐熄,他又想着该趁梅雨季节前往山上林摘些黑紫的梅果解行路的渴。
与他同行的青年,摘了好些未熟透的杨梅青绿果塞进盛满农家换的杂粮番薯烧,酸甜的红汁就着辛辣烫喉的酒韵,缓解了面颊的潮红。
“老农自酿的酒虽比不得宫廷玉液,酿过野山的杨梅果子,更有别样滋味。”讨好他似的,一面夸赞,一面将酒壶递过。
他兴致缺缺地摆手,推拒青年递过的酒壶,眼瞅着青年微醺,后仰瘫躺在厚宽的马背,晃动倒出酒浸渍的梅果,囫囵个的全吞下,又捉了只垂死蠕动的肥白虫丢进嘴里咀,没尝出味来。
还不够塞牙缝的。
十数人忽的窜出,横刀执剑劈来,马儿受惊。
“翟浦。”明赫贯烦翟浦这副虚面,拔剑斩开侧面扑杀来的刺客,拢缰策马避开背袭,“你的障刀应该不是摆设。”
流血混着雨天泥的脏污溅染他的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