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困缠春 第(2/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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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无辜百姓一个交代。”
“他就是个无心的魔怪,就算现今他听得进你的话,留在你的身边,迟早会害死你。”
“储君所说言重了些,当年大案孰是孰非尚未有定夺。”明赫略有愠怒,仍藏蓄不显地回驳道喋喋列数寒寻芳罪责的翟浦。
“日后的事,由谁说了算,为了活命保身,你我又何尝不是冷情冷性,无所不用其极。”
他一贯是倦得与旁人生气发怒,惹得自身心里不畅快,并非毫无脾气的好耐性子。
“你我手上做的孽沾的血,绝不比他少,我平秋既已收下他,便认了是狼狈为伍,殿下若是看不惯,可不看。”
不顾酒洒湿衣,明赫将鞋履下的断片碾的粉碎,步步凑近,逼得翟浦不觉握紧手中残片,剌割出指上道道伤痕,血流不止。
“当年北翟陈杨之变,你借哲睿帝的名义,赐死襄郡王杨家满门,在暗地里做了多少手脚。”
“是表姑母与那外姓王行事无端在先。”
十指流血的伤痛刺激翟浦尚存的清醒,他迫使自己镇静地直面明赫的逼问,将判罪书上连同卷宗所载的陈词一一详举。
“开凿矿脉,瞒而不报,私自铸币,伪造军印,擅调合州驻军,在府中大肆豢养私兵,公然拍卖官职,更是为谋私利,私底下贩卖军械、粮草。”
“按我大翟律法,此桩桩件件皆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我已顾念在亲情,向父皇求情,以郡主及杨氏全族的性命赎罪,饶过不谙世事的世子一命,贬为贱籍,生代为奴。得以苟留一条血脉在世,已属圣上天大的恩赐。”
指缝间淌着血,翟浦不知痛般的漠淡,无任人唯亲的温和软弱,也无大仇得报的快意,一如当年火光漫天,他沾血的面目麻木。
“好一个天大的恩赐,”明赫低头嗤笑,后撤一步,别开眼,“霍氏子为何入红楼,寒寻芳为何可逃死罪,霍氏究竟为何灭,你比我更清楚。”
他看透眼前人骨里刻满权势,血里淌尽野心,命薄不足,贪念过余,非黑至大罪大恶即红至血光缠身。
“你们的恩怨纠纷、把弄权术的把戏,我一概没兴趣,只是你日后久居平秋,免不了与惹你生厌的人打交道,故奉劝你一句,莫要因旧事生出事端。”
他立在明赫面前,如缰木般直硬。
“回静里峰吧,寻杨和仲治一下手上的伤。”斜阳打的影投在地上那片暗湿,似是往昔影,单薄细长,“等尊者有了空暇,教他来瞧瞧尚扬。”
翟浦闻言未现惊诧,点头称是,目送明赫留下好些坛陈年酒离去,僵直的四肢才松乏些,才觉得流血的口子露骨生疼。
他瞒得了一众不明事理的臣民,却骗不了明赫,哄不了自己。
他早知晓眼前人虽曾暂冠以南阕八皇子之称,如今八皇子尚扬之名却另赋他人。其中隐情,翟浦监国理事时早略闻一二。
而今明赫得了平秋,他仍是大翟朝的东宫太子,哲睿帝悉心栽培的继承人。他如帝皇、朝臣所愿,长成杀伐果断、文成武就的储君,懂得恩威并施、刚柔并济,深谙权谋斗争、后宫手段,事事为天下臣民之典范。
他本以为,他将自己的假面勾画的足够好,已经骗过监视他的暗卫,瞒过满宫里的眼线,乃至他城府心计皆重的父皇,将已在重压之下扭曲的自己藏得很深,显露一点也无妨。
可他想错了,自明赫与他相识的第一面,便是个狠心多疑的人,也是个通透眼毒的人,术法傍身,连褚清衍都要忌惮几分的大能,又怎会看不穿他拙劣的戏法。
俗凡密探称南阕深宫里出诡一事,翟浦本欲告知明赫,而后斟酌三番,仍是未向明赫道出口。
翟浦望着明赫渐远的身影,心下隐隐忧虑反自嘲讽笑,他自身难保却还多心旁人。
此间争端,确实与他无干系,或他早已知晓,也无需成他拖累。
南阕立朝不过二百年,与北翟建国四百余年相较,国祚尚短,且南阕所尊开朝皇帝乃北翟帝姬翟陈之后,曾大破诸侯联军,一举平定西陲北疆,拔千城,彼时割裂小国部族皆畏其威势,称臣俯首。
北翟与陈氏论亲仍密,与其签约谈和,欲拥其登位称帝,却不想一朝心性大变,攻城屠民,自刎火焚与城而亡,反倒使麾下尚氏握得时机,自立为帝,奉陈氏凡人成圣,成功地笼军心络民意。
黎民不知,大翟皇帝却晓,所谓陈氏纵使天下文治武功无人可出其右,亦不过是千宁同北翟谋策,由北翟择选牺牲、千宁抽魂塑培的一具假神。陈氏自刎,不过是异魂醒觉,狂癫下为脱肉躯之法。
自甘深陷泥沼,愈陷愈深之人,何谈求得解脱。
是千宁境,为瞒过所谓的天道天命,在北翟皇族中选了一副无关紧要的身躯,精心绸缪,奉为南阕神明。
跳丸日月两百余年,今日南阕将遭劫难,千宁恐故技重施,牺牲一者,再乱世俗,再裂国朝,再造一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