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怀抱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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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救我吧。
眼泪还在滚滚流出,额角的头发因泪水黏成一片,我尽情将哭的乱七八糟的脸深深藏在另一个人的怀中,他小心地按着我的肩膀,仿佛我是一个易碎品,大一点的声音都会震碎。轻柔的感觉一下又一下从肩膀传来,如同回到婴儿时期。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抱过我了。
我寻找母亲最后一次抱我的记忆,脑中却是一片遥远。
不去想明天,甚至不去想今天,我死死抱着眼前的躯体,宛如这成了我在世上唯一的舟船,我是溺水者,溺死我的大水同时是拯救我的船只,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这安稳的避难之所中传来,消融末世的寒冷带来的恐惧。我投入其中,沉迷其中,迷失在醉人的汪洋里,身体似乎融化了,我像是从未拥有过人形,天生是海里的一簇水花,因为害怕顺着波浪冲到岸上消亡,紧紧抓住最后的木片。
原来这就是被人拥抱的感觉。
我恍然探究出梦中的真相,那真相又一闪而过,如同树中斑驳不可见的摇曳光影,暧昧地分隔着梦境与现实的界限。
天亮了。
好重……
我不满地推了推重力的来源,那重物似乎是个活物,拥有自己的意识,更重地挤压向我。
我睁开眼睛,对上另一双明显刚睁开的睡眼。
我猛地坐起身,搜索最后的记忆,不幸的是,记忆未曾丢失,一幕幕画面清晰闪现。
寒冷的空气袭来,我自暴自弃地钻回被子里。
“昨天是谁抱着我哭睡着了啊。”清醒过来后,禅院甚尔不满道。
我假装没听到,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睡眠用安抚玩具有评级,那么禅院甚尔无疑是最顶级的存在,可惜他是个大活人,参与不了玩具的竞赛。
我不禁生出遗憾之情。
看了看天色,山田禾子很快就会来了,我不想让甚尔看到那有如审问犯人一般丢人的场面。我催促着他离开,他又抱怨了几句,还是走了。
昨晚放便当盒的地方空空如也,恍如一场幻梦,天亮就消失了。
房屋重新恢复静寂,桌椅沉默着,连风都没有光临。巨大的孤独感将我吞噬,我再也无法忍受先前的寂寞,忍不住对世界伸出触角,向唯一会回应我的同类汲取温暖。
“甚尔。”
乞求的话语掩在半路,消散在空气中,我小声重复着那两个短暂的音节,将自己埋入旁边残留的温度,寻求得不到的安慰。
如同准时播放的电视节目,在每晚的特定时间,甚尔会带着便当从天而降。
在他不在的时间里,我就像没有上发条的木偶,不需要任何活动,呆呆看着天花板,偶尔,对自由的渴望会冒头,直到他下一次到来。
难道是甚尔囚禁了我吗?
我突然这样想道。
甚尔是唯一进出自由的人,带着外面新鲜的空气,空留屋内的浑浊。
我时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即便他是个无惧于别人目光的人,在我这样的目光下也有些招架不住,躲闪了几回后像是自暴自弃了一般,任我打量。
我们的交流反而停下了,没有人主动说话,沉默成为常态,我沉浸在安静的氛围,尽情捕捉着之前我忽视的种种细节。
除了绿色的眼睛和那道嘴角的伤疤,他本身就是个很显眼的存在,同初次见面相比,他的肌肉又隆起了不少,是我走在路上我绝不会靠近的对象,可是这个避之不及的对象正在我的屋子里安静地坐着,如同无法驯服的野狼短暂栖息。他对我的容忍度似乎格外的高,会尽情接住我的一切恶劣之处。
安稳的生活只要通过努力就可以得到,这是我先前的想法。
只要一直忍耐,按部就班地工作,同所有人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生活自然不会为难我。
忍耐,要忍耐到什么程度才是尽头。
是时间的长短,还是程度的深浅,如果是真正的大人,就能把握这种尺度了吧。
我之所以跌入现在的境地,难道是因为我耐心不够,缺乏顺从,所以受到了惩罚吗。
我将头埋在甚尔的怀里。
如果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
一开始他还很僵硬,简直不知道如何跟别人肢体接触似的。
讨厌的话,就推开我。
觉得麻烦的话,就推开我。
他始终没有推开我,只是笨拙地适应我的姿势。
好温暖。
我又重重呼吸一口,希望温度除了肢体,还能通过空气,通过呼吸,通过各种途径传导。
在这个寒冷又漫长的冬天,我度过了许多温暖的夜晚。